第152章 速速图功(2/2)

“尚书英明高见,未雨绸缪!”有人七嘴八舌地恭维。

“索典事,你年轻志远,不想被贬谪闲置吧?”司马楙问道。

“下官仍想为国出力,当然不愿意!”索靖急忙表明立场。

“李郎中,你希望保住今日的悠闲自在吗?”司马楙又问。

“愿意为客曹的存亡而出力!”李骧亦端正神情,坚决回复。

“何令史,难道你就甘心被遗弃、蹉跎?”司马楙继续道。

“追随尚书,发奋图强!”失意的何勖,激动抱拳。

这个传说中凶悍且独断的司马楙,对诸位官员的背景、能力、作风、家族很是了解,果然是有备而来。张轨见状暗暗想着,注意到司马楙的桌案上放着一个小册,时不时低头翻看几眼。客观地说,后者的演讲效果还不错,众人在其软硬兼施的敲打提点下,开始团结起来,确认了共同的利益和目标。

“既然大家都是这个态度,那么就回到刚才的话题,说是怎么主动出击吧。”在和下属们短暂交流后,司马楙重拾主旨,简单表述道:“比方说蛮夷的朝贺,这是本曹的最大要务。据我了解,部分蛮夷的朝贺散漫而不定期,甚至有数年、数十年才来一次的,造成了部分小曹的无所事事。我们可以鞭策督促起来,大的蛮夷一季一次,小的蛮夷一年一次,将之规范制度化。如此之后,我在陛下御前为诸君请劳表功,也抬得起头来。”

“倒是可行!”没怎么具体理事的索靖,想当然地点点头,立刻搓手赞同道。据他了解,北方的鲜卑、匈奴倒还算定期造访,可西边、南边的蛮夷更多、更乱、更杂,有的只是区区百余人的小部落,仍能登记为“一国”。要是将其充分发动起来,客曹马上会变得门庭若市,业务繁忙起来。

“尚书妙计安客曹!”左右随声而和。

“然而,这势必造成一个问题。”某个不长眼的家伙,头发花白的左士尚书郎褚契,皱着眉头摇头道:“朝廷对于远来朝拜的蛮夷,无论其实际规模是大是小,向来是重重予以赏赐的。哪怕是某个偏远的乡村之主,顶着某部酋帅的名头而来,也能够满载而归。要是按照尚书的方法,这笔招待、赏赐的开销绝不会小,会每年增加本朝的财帛压力。”

褚契是颍川褚氏人,普通的豪族子弟,还算是比较正直干练的,故而得到本曹中下层吏员们的尊敬。他这番话毫无私心,纯粹是为司马家的天下着想,可仍旧是过于大胆冒险了。比较亲近的人,一个在疯狂踩他的后脚跟,一个在用手肘不停推搡,可都没有成功阻拦住。左士小曹未来会衍变为后世的“膳部”。

“朝廷开支,关卿何事?”司马楙眯着眼睛,收敛笑容。

“唯,唯!”褚契并非傻子,不敢执拗,低头拱手住口。

“司马尚书,此举还有个实际困难,不得不提。”右主客尚书郎杜轸心中忐忑,可又关乎己身不得不说,硬着头皮趋前两步,道:“西南地区的蛮夷,很多居住在人烟稀少的高山深谷中,与外界的往来不多。而且距离京洛的路途遥远,往往路上就要花费一年半载,他们撑不住这种频率的朝贺。即便我们如何督促,恐怕也达不到你的要求。”

“杜郎中的这句话,倒还算是得体有理。那考虑到实际困难,对于实在偏远的蛮夷,允许三年一次的朝贺。本王体恤其难,今后这么做我不强迫,然而这次必须在三年内赶赴。索典事,你负责统计这项事物,哪个小曹名下有蛮夷遗漏不来的,重重责罚。”司马楙微微颔首,即兴布置道。

“是!”索靖和杜轸,齐声答应道。

再没有谁提反对意见,大家众口一词地表示赞同。可司马楙自己想了想,还是懊恼地挠了挠头,他发现自己对于本曹的事务实在陌生,不知该如何监控、掌握属下的行为,以防其偷懒怠工。而且据他所知,四方蛮夷变动频繁,有时忽然冒出个新部族,有时旧部族消失不见,该如何一一统计呢?

“必须得想个办法,施以有效管理才行。”想到自己的前途,司马楙到底是深吸一口气,俯瞰众生下了决心。在他的眼里,本曹所属官吏都是潜在的盗贼,只会偷奸耍滑,耽误他的宏图大计。而远在州郡县的底层官吏,更是远不如此的野夫寇仇,一定会明里暗里反对、耽搁他的计划,拖延甚至搅乱全盘大局。可至少在目前,他是毫无对策,唯有暗恨的。

“刚才的话,听明白了吗?”躲在人群中的吴艮,悄悄低声道。

“什么?”腹诽不已的张轨,茫然没意识到。

“看他这话的意思,三年之内必升迁别处。只要团结熬过了这段时间,客曹就能太平如昔了。”吴艮用他那惯看风云的老迈慧眼,识破了上官的心中所想,继续压低声音,神秘莫测地笑着解释道:“正因为如此,他才着急忙慌着下指令,驱赶着各方蛮夷来朝贺,要在三年内营造出客曹‘事务繁忙、运行高效’的表象来,给皇帝及百官验看。折腾出这个成果后,他有了足够的政绩升迁,届时甩甩衣袖就走人,不会再顾及‘定期来朝’的后续的。”

“恐怕换谁都没用。”张轨并不认可这个观点,可是不忍心妨碍吴艮的喜悦,闭上了嘴没有多说。他已经初步熟悉了尚书台运作,心知换一个客曹主官改变不了什么,现行的很多事和惯例仍将延续下去。譬如说,没了司马楙,来个王楙、赵楙、孙楙,难道就不折腾这些刷功绩了?自欺欺人。

“好了,此事先这么定。六位尚书郎,难得有这个机会,你们就把最近的小曹事务,轮流向我简要叙述一下吧。”司马楙吃得差不多饱了,拍了拍油腻的双手,笑眯眯地环顾左右道。他对自身的管辖之事还很生疏,借这个机会正好加深下了解。

“是!”六个尚书郎,各怀心事地应声。

在这之中,李骧的慌乱程度是最强烈的,他紧张得坐立不安,伸长了脖子看其他人的表现,还好自己不是第一个。在台省中,他素来有“醉酒郎君”的外号,是人人皆知的滥竽充数者,只是皇帝出于某些原因非得用他当官,故而长期在南主客曹混着。

可是平时倒没关系,这种关键的时刻,若是唯有自己答不出来,岂不丢脸?而且有索靖的先例摆在那,李骧可不敢敷衍搪塞,焦急地想着如何应对。此刻他灵光一闪,借口说是要去趟茅房,经过台阶的时候使了个眼色,吴艮、吕雅当即会意,拉上张轨一同走,暂时离开了会场。

此举果断机智,赢得了约莫一刻钟的紧张问答排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