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父母(1/2)
王秀送完小诺回到家时,李大强已经坐在客厅等着了。茶几上放着那个铁盒子和几张泛黄的照片。阳光透过纱帘,在那些老物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仿佛时间本身在这里变得模糊不清。
王秀轻轻关上门,把钥匙放在玄关的盘子里,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脆。她走到丈夫身边坐下,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她注意到李大强的指节发白,那张老年夫妇的照片在他手中微微颤抖。
李大强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干涩而低沉,我二十年没见他们了。这个也有点不准确,或许应该说,到他们去世,我都没有再见过他们。
王秀轻轻握住丈夫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的潮湿与冰凉。她知道这一刻对李大强意味着什么——那些他醉酒后偶尔提及却从未详细讲述的往事,那些深夜里突然惊醒时眼中的恐惧,那些对小诺过分保护背后的阴影,今天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我出生在江西一个穷山村里,家里穷得连老鼠都不愿意光顾。
说话时李大强盯着照片,眼神却穿透了纸面,回到了那个他拼命逃离的地方,照片上这间砖房,是全村最破的。下雨天,屋里比外面还湿。
王秀看到照片角落里模糊的男孩身影,瘦小的身体裹在打满补丁的棉袄里,与周围穿着相对体面的村民形成鲜明对比。
但此时的王秀不知道,就连她看到的那个棉袄满是补丁的男孩,都不是她丈夫。因为那时候的李大强根本就没资格出现在相片里。
我是长子,下面还有个弟弟,比我小五岁。李大强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边缘,在我们那里,长子意味着责任,意味着要为家庭牺牲一切。
此时,他的声音突然哽住了。双眼早已通红,只是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没有掉下来。
王秀能感觉到他手臂肌肉的紧绷。窗外,珠江上的货轮鸣笛声隐约传来,却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我爸...他从来没正眼看过我。李大强哽咽着,艰难地继续。
在他眼里,我只是个干活的长工。五岁开始打猪草,七岁下地,十岁就能扛起五十斤的稻谷。而弟弟...弟弟只需要读书。
王秀看到一滴汗水从李大强的太阳穴滑下,尽管客厅里并不热。她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无声地传递着支持。
1994年冬天,村里来了个照相师傅。所有孩子都穿着最好的衣服排队照相,我只能躲在草垛后面看。李大强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微笑,我妈发现后,用扫帚抽我,骂我偷懒。是那个照相师傅看不过去,用最后一张底片给我拍了这张照片。
他拿起另一张照片,上面是穿着补丁单衣的男孩,眼神倔强而明亮。
后来我爸知道后,一把夺过了照片,塞在装种子的布袋里,直到我参军那天才扔给我。
李大强模仿着父亲粗粝的声音,到了部队别给老子丢人。这就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听到这里,王秀的心揪紧了。她想起小诺曾经和她说过,爸爸有时会在梦中呓语,重复着不丢人三个字,醒来后总是大汗淋漓。
铁皮盒子里的三枚硬币在阳光下闪着暗淡的光。这是我离家时全部的财产。李大强拿起其中一枚,硬币在他指间翻转,1998年夏天,县武装部来村里招兵,我报了名。我知道那是我唯一的出路。
他的眼神变得遥远,仿佛看到了二十多年前那个燥热的下午。我妈往我包袱里塞了几个发霉的玉米饼,说到了部队好歹有口饱饭吃。我爸则是蹲在门槛上抽烟,说走了就别回来,省得耽误老二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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