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尘埃落定(1/2)

文华殿,门窗紧闭,帘幕低垂。殿内只点了几盏宫灯,光线幽暗,将御案后景隆帝的身影拉得格外修长,也显得愈发威严难测。

内阁四位阁老,六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李璟,以及被特许与会的陈恪,分列两侧,垂首肃立。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重。

御案上,摊开着陈恪那三幅巨大的图表,以及旁边厚厚几摞核查组最终呈上的《证据汇编》核心摘要。一盏孤灯的光,正好照亮了图表上那几个用朱笔圈出的名字,还有资金流向的终点。

景隆帝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汇丰当铺”和“寿宁侯府”两个节点之间缓缓划过,半晌,才抬起眼,目光扫过下方众人,最终停留在左都御史李璟身上。

“李卿。”

“臣在。”李璟躬身。

“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刘琮,结党营私,勾连地方,收受贿赂,指使构陷朝廷命官,并涉嫌灭口、销毁证据。依《大夏律》及《都察院则例》,该当何罪?”

皇帝的声音平静,却字字千钧,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李璟喉头滚动了一下,他余光瞥见杨廷渊微微闭目,其他几位尚书眼观鼻鼻观心,知道此刻已不容任何含糊。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回陛下,依律,刘琮所犯数罪并罚,当……革职,流三千里,遇赦不赦,抄没家产。若查实确涉人命,则……当处极刑。”

“嗯。”景隆帝不置可否,又转向刑部尚书,“赵卿,寿宁侯张延龄,身为勋戚,交通外臣,干预朝政,利用职权及宫中影响,为不法商贾提供庇护,并涉嫌指使、包庇贪墨构陷之事,依律,又当如何?”

刑部尚书赵文博背心已渗出冷汗,他知道这个问题比上一个更棘手,牵扯勋贵,甚至隐约涉及宫闱。他斟酌着字句,谨慎答道:“回陛下,寿宁侯所为,若查证属实,确已触犯《大夏律》‘交结近侍官员’‘嘱托公事’‘豪强为民害’等条,依律当……夺爵,禁锢府中,或流徙边远。然其勋爵乃世祖钦定,且事关……天家体面,具体处置,还需陛下圣裁。”

这话说得很艺术,既点明了律法上的重罪,又暗示了勋贵和皇室体面的特殊性,将最终决定权完全交还给了皇帝。

景隆帝微微颔首,目光又扫过其他几位尚书:“江南常州府同知张某人、湖广布政使司仓大使王有禄、山西都司佥事周某等人,尔等以为,该当如何?”

户部、吏部、兵部尚书纷纷出列,依据各自管辖范围和律例,给出了革职、流放乃至追赃、问斩的建议。

皇帝静静地听着,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节奏缓慢而稳定。直到所有人都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刘琮,身为风宪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着即革去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等一切官职,交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务必查清其所有罪行,尤其是涉及人命及巨额贪墨部分,依律严惩,绝不姑息。”

“寿宁侯张延龄,”皇帝顿了顿,殿内空气仿佛又沉重了三分,“勋戚之后,不思报国,反恃宠而骄,干预国政,结交奸佞,其行可鄙,其心可诛。着即夺去寿宁侯爵位,降为奉恩将军,禁锢府中思过,非诏不得出。其涉事家奴、管事,由顺天府严查,依律究办。所有通过不法手段所得产业、资财,悉数抄没充公。”

夺爵!禁锢!虽然没有流放或处死,但对一个顶级勋贵来说,这已是仅次于死亡的严厉惩罚,更是政治生命的彻底终结!而且特意点明“禁锢府中思过”,等于断了其与外界的联系和所有政治活动可能。

“常州府同知张某人、湖广布政使司仓大使王有禄、山西都司佥事周某,即刻锁拿进京,交三司会审,依律定罪。无锡刑名师爷李某、江夏漕帮丁四等从犯,着地方有司严审,与主犯一并定罪。”

“内务府管事太监钱禄,”皇帝的声音冷了几分,“交司礼监查处,若查实与宫外勾结、传递消息、干预朝政,依内宫法度严惩不贷。”

一条条处置决定,清晰、严厉,却又在某种程度上“恰到好处”。首恶刘琮被推出去承受最严厉的法律制裁;寿宁侯被夺爵禁锢,既严惩了勋贵,又在一定程度上保全了皇室体面(未处死,也未直接牵连太后);地方主要涉案官员被法办;内廷涉事者由内廷自行处置,维护了宫廷的“尊严”……平衡、老辣,既展现了皇帝肃清吏治的决心,又体现了高超的政治手腕。

众人心中凛然,纷纷躬身:“陛下圣明!”

景隆帝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陈恪身上,那目光中的深沉似乎缓和了些许,但依旧带着审视:“陈恪。”

“臣在。”

“你与核查组,此番查明三地事变真相,揪出蠹虫,虽有功,然新政试点,确也引发了诸多争议与混乱。《新则》草案,争议尤大。朕若就此废止新政,召回尔等,你,可有话说?”

来了。这才是最终的,也是最关键的问题。惩罚了捣乱者,并不意味着新政就天然正确了。皇帝需要陈恪,给出新政继续存在的理由和出路。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