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金殿对决(下)(1/2)

陈恪的声音落下,余音仿佛还在殿梁间回荡。那三幅悬挂的图表,在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眼,像三把解剖刀,将一场精心编织的阴谋,血淋淋地剖开在光天化日之下。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反对派的反击,终于以最猛烈的姿态爆发了。

“陈恪!你血口喷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刘琮几乎是踉跄着扑出班列,脸色由青转红,再由红转紫,指着陈恪的手指剧烈颤抖,声音尖利得变了调,“你……你这些鬼画符一般的图表,信口雌黄的关联,分明是罗织构陷!是想将朝中正直大臣、勋贵宗亲一网打尽!你才是那个结党营私、祸乱朝纲的奸佞!”

他转向御座,噗通跪倒,以头抢地,声音带着哭腔:“陛下!陛下明鉴啊!臣一片忠心,天地可表!陈恪所言汇丰当铺、资金往来,纯属子虚乌有!他这是见新政推行不利,惹得天怒人怨,便想嫁祸于人,拉人垫背!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寿宁侯张延龄也按捺不住,出列怒斥,虽然他不能像刘琮那样跪地哭诉,但涨红的脸色和颤抖的胡须显示出他内心的惊怒:“陛下!陈恪小儿,信口开河,污蔑宗亲,攀扯宫闱,此乃大不敬!臣世受国恩,忠心耿耿,岂会行此等悖逆之事?他这图表,看似清晰,实乃断章取义,妄加牵连!臣请陛下,治陈恪诬告之罪,以正朝纲,以安天下!”

紧接着,数名与刘琮交好、或与寿宁侯府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御史、给事中纷纷出列,群起攻讦:

“陛下!陈恪所言三地之事,尚未经有司正式审理,其一面之词,岂可为信?此乃越权僭越,淆乱法度!”

“那些图表,奇技淫巧,蛊惑人心!治国平天下,靠的是圣贤道理,岂是这些旁门左道的线条符号?”

“无锡案乃地方寻常诉讼,江夏数据乃胥吏懈怠,阳曲军务更非外官可置喙!陈恪牵强附会,硬要扯出什么‘巨网’‘阴谋’,分明是危言耸听,为自己无能开脱!”

“他口口声声‘既得利益集团’,实则是想挑拨君臣,离间勋贵文武,其心叵测!”

一时间,殿内斥责之声四起,矛头皆指向陈恪,试图用声势和人海战术,将陈恪刚刚建立的证据优势淹没在口水和愤怒之中。

然而,这一次,陈恪没有再像以往那样,立刻针锋相对地逐一辩驳。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激动得面红耳赤的反对者,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悲悯的弧度。

等到第一波声浪稍歇,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嘈杂:“刘大人,寿宁侯,诸位同僚。陈某的图表,是否‘鬼画符’‘奇技淫巧’,陛下与诸公自有明断。然则,陈某想请教刘大人几个问题。”

他看向跪在地上的刘琮,语气平淡无波:“第一,腊月二十九日夜,贵府管家是否曾从后门乘马车,秘密前往寿宁侯府?第二,贵府一位负责与外地书信往来的张师爷,是否于三日前‘突发急症’,被连夜送出京城,至今下落不明?第三,刘大人是否曾对心腹言及‘只要撑过正月,陈恪拿不到铁证,陛下也保不住他’?”

这三个问题,如同三支冷箭,精准地射向刘琮最心虚的软肋。尤其是最后一个问题,几乎就是苏十三窃听内容的原话!

刘琮浑身剧震,猛地抬头,脸上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他怎么会知道?!这些话,他只在最隐秘的内书房说过!

陈恪不等他回答,又转向寿宁侯张延龄,目光锐利如刀:“寿宁侯,陈某也有一问。腊月二十五、二十九,连续两夜,有自称‘舅老爷府上’的神秘客人深夜造访贵府,与侯爷密谈。请问侯爷,这‘舅老爷府上’的贵客,究竟是何方神圣?所谈何事,需要如此隐秘,甚至提及‘娘娘’与‘断干净’?”

“你……你……”张延龄如遭雷击,蹬蹬后退两步,指着陈恪,手指颤抖得如同风中的枯叶,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滚而下。陈恪连“娘娘”和“断干净”都知道?!这怎么可能?!那夜谈话,只有他和那神秘客人在密室之中!

这两个问题,如同两道无声的惊雷,炸响在反对派及其同情者的心头。许多原本还在鼓噪的官员,瞬间哑火,惊疑不定地看着面无人色的刘琮和张延龄。如果陈恪连这些最隐秘的私下言行都能掌握……那他之前展示的那些图表和指控,恐怕……

陈恪没有再逼问他们,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些沉默的、观望的中间派官员,特别是几位阁老和尚书。

“诸位大人,”他的声音转为诚恳,“陈某知道,新政推行,触动旧制,惹来争议,实属必然。陈某亦知,自身年轻气盛,行事或有急躁不妥之处。然则,今日之争,已非单纯的新政利弊之辩。”

他指向那幅“三地事变关联网络图”,手指重重落在“汇丰当铺”和那几个朱笔圈出的名字上:“这是贪墨!是利用职权,勾结商贾,侵吞国帑民财!这是构陷!是罗织罪名,煽动民意,陷害推行朝廷善政之官员!这是灭口!是残害人命,销毁证据,视国法如无物!甚至可能……牵扯更深,动摇国本!”

“若此等行径,只因打着‘反对新政’的旗号,便可被容忍、被包庇、甚至被美化,那我大夏法度何在?朝廷威严何存?天下百姓,又将如何看待这满朝朱紫?”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今日,若因畏惧某些人的权势,因顾及所谓的‘体面’‘稳定’,便对此等蠹国害民、破坏纲纪之恶行视而不见,甚至纵容其颠倒黑白、反噬忠良!那么,今日他们可以构陷陈恪,明日就可以构陷李恪、王恪!今日他们可以为了反对新政而贪墨构陷,明日就可以为了任何私利而变本加厉!长此以往,官场将成何官场?朝廷将成何朝廷?!”

这番话,不再仅仅针对新政,而是上升到了维护法纪、扞卫朝廷根本的高度。将反对派的攻击,定性为“蠹国害民、破坏纲纪”,将是否支持彻查,与是否忠于朝廷法度直接挂钩。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