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开始破冰(1/2)
朝会结束后,陈恪并未直接回府,而是与裴明、顾恺之等人疾步赶回修订馆。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但每个人心头都压着一块石头——那突如其来又恰到好处的“万民书”,究竟是怎么回事?
甫一踏入修订馆正堂,苏十三已如鬼魅般现身,面色沉肃。
“如何?”陈恪径直问道,屏退了左右杂役。
“大人,两件事。”苏十三语速极快,“第一,东郊聚集确有其事,但非骚乱,人数约二百余,多为附近农户、匠户,领头者是几个读过些书的老童生和坊间口碑不错的里正。他们起初确实有些激动,高声议论新政,但并非闹事,而是在争论新政利弊——有人担忧加重负担,有人则期待能约束胥吏。”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奇怪的是,五城兵马司的人赶到时,人群里突然有人高喊‘青天老爷替我们做主’,然后竟齐刷刷跪下了,说要上‘万民书’请愿支持新政。那领头的几个童生,怀里还真就掏出了万民书……属下已查明,那几个童生平日靠代人写书信、状纸为生,与任何朝臣都无明面往来。”
“书是谁让他们写的?”顾恺之追问。
“问不出来。”苏十三摇头,“他们只说前几日有‘好心人’给了润笔费,让他们代写一份‘陈情书’,内容就是感念朝廷整饬吏治,请愿支持。他们以为只是寻常的乡民凑钱请愿,便写了。至于那‘好心人’,描述模糊,给完钱就再未出现。”
裴明捻须沉吟:“如此说来,是有人暗中策划了这场‘请愿’,目的……是帮我们?”
“未必是帮。”陈恪忽然开口,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也可能,是将我们架在火上烤。”
众人一怔。
“今日朝堂,周廷玉等人以‘民变频发’攻讦,若此时真发生骚乱,我们百口莫辩。但偏偏,出现的是一份‘万民请愿书’。”陈恪转过身,目光锐利,“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对手内部,也非铁板一块。有人想用民变构陷我们,但也有人,或许出于不同目的,提前得知了计划,反其道而行之,将民变变成了请愿,既破了构陷之局,又为我们造了势。”
“谁会这么做?”徐谦不解。
“可能是看好新制的中间派官员,不愿看到改革被如此卑劣手段扼杀;也可能是……陛下的意思。”陈恪缓缓道,“冯保当时接报只言‘骚动’,但第二次急报就变成了‘百姓跪呈万民书’。时机太巧。陛下或许早已通过厂卫或其他渠道,得知了有人要煽动民变构陷,于是将计就计,甚至暗中引导,反将一军。”
这个推测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若真是皇帝手笔,那意味着陛下对朝堂暗流了如指掌,且态度鲜明地站在了陈恪这边,至少在这次构陷事件上。
“无论是谁,”陈恪摆摆手,压下心中纷乱的思绪,“此事已过。对方此计不成,必生他计。当务之急,是借着朝堂上陛下那句‘继续修订’的旨意,以及‘万民书’带来的舆论优势,尽快将草案打磨完善,呈送御前。”
他看向众人,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苏十三,你继续暗中追查,看能否摸到煽动民变未遂之人的尾巴。但切记,隐秘为主,不可打草惊蛇,更不可授人以柄。”
“裴大人,顾大人,徐侍讲,沈主事,”陈恪点将,“我们需在十日内,将《新则》核心条款草案全部拟定,形成一份完整的《大夏官吏考核与监察新则(草案总览)》。重点不仅是条款本身,还要附上详细的‘立法说明’——每一条款的依据(经义、祖制、现实案例)、目的、预期效果、可能遇到的问题及应对预案、所需配套措施(如迁徙津贴如何筹措发放、财产申报如何保密核查)。我们要让陛下和朝臣看到,这不是异想天开,而是一套深思熟虑、有操作性的方案。”
任务艰巨,但众人眼中都燃起了斗志。朝堂上的惊险过关和“万民书”的意外助力,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也感到了紧迫。
接下来的日子,修订馆进入了近乎封闭的疯狂工作状态。灯火彻夜不息,算盘声、书写声、低声辩论声不绝于耳。陈恪身先士卒,常常伏案至天明。他将前世所知的各种现代管理制度,绞尽脑汁地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语言和形式包装出来。
“巡视组常态化”被他包装为“循例按察使分道巡察之制加强版”,提出了固定周期、交叉巡察、问题清单、整改追踪、回访复核等一整套流程。
“考核量化”则借鉴了古代的“上计”制度,但细化了指标:不仅看钱粮刑名,还将“民间诉讼增减”“学堂、义仓、道路、水利等公共事务兴修情况”“辖内重大案件发案率”“官吏被劾率”等纳入,并设计了加权评分体系。
他甚至草拟了简略的“政务公开”建议,提出非涉密之常规政令、财政收支简报,可于衙门外“粉壁”公示,许百姓观看,以收监督之效。这一条最为大胆,连裴明都觉得过于激进,暂时列为“长远可考虑之附议”。
每一日,都有新的争议点爆发,又都在数据、案例和反复的权衡中达成妥协。陈恪像一位精密的程序员,努力将现代管理的“源代码”,一行行“翻译”成能在古代官场这台老旧机器上运行的“程序”。
工作紧张,外界的压力也并未减少。朝会之后,攻击的声浪暂时转为暗涌,但各种阻挠依旧不断:修订馆申请调阅某些旧档,被以各种理由拖延;馆内吏员的伙食供应,开始出现克扣和拖延;甚至馆外夜间,开始有不明身份的人影徘徊。
苏十三加强了警戒,并报与陈恪。陈恪只是冷笑:“黔驴技穷。他们越是这样,越说明我们戳到了痛处。不必理会,专注我们自己的事。”
然而,更大的压力,来自意想不到的方向。
第七日深夜,陈恪正在审阅“异地交流”条款的配套细则,一名小太监悄然而至,传他即刻入宫觐见。
陈恪心中一凛。深夜密召,绝非寻常。
跟随太监从西华门入宫,一路寂静无声,只有灯笼在秋风中摇曳。不是去往惯常的御书房,而是来到了皇宫西北角一处僻静的暖阁——养性斋。此处靠近内廷,平日罕有外臣至此。
太监在门外止步,低声道:“陈大人,陛下在里面等您。独自进去便可。”
陈恪整了整衣冠,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暖阁内陈设简朴,却处处透着雅致。景隆帝未着龙袍,只穿一件常服,坐在临窗的炕上,正就着烛火看一份奏折。见陈恪进来,他抬了抬手,示意免礼,并指了指对面的锦墩。
“坐。”
“谢陛下。”陈恪依言坐下,心中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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