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墨线寻踪(1/2)
陈恪并未因司务厅的再次推诿而气馁。他回到那间冰冷的值房,将那份依旧单薄的永丰仓卷宗在桌案上铺开,如同一位老练的仵作面对一具看似无奇的尸身。
既然外部通道暂时阻塞,他便转向内部挖掘。
他要在这有限的文字和信息迷宫中,用逻辑的墨线,勾勒出隐藏的轮廓。
他首先聚焦于卷宗内唯一的“硬”数据——永丰仓自陈的霉变亏空数目。
数目不大,分散在几个月份,看起来符合仓储损耗的常理。
但陈恪没有轻易放过。
他取来空白的算纸,根据卷宗中提及的永丰仓大致储粮规模、京城气候特点以及《仓廪管理则例》中规定的合理损耗率,开始进行反向测算。
算盘珠在他指尖清脆作响,冰冷的空气里,只有这规律的声音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他假设了不同的仓储条件、不同的粮食品质,代入不同的季节变量,试图模拟出最接近真实的损耗模型。
数个时辰过去,窗外的天色由明转暗,值房内没有炭火,寒意渐深,陈恪的手指尖冻得有些发僵,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
他发现了一个微小的异常。
根据他的模型测算,在卷宗所述的时间段内,永丰仓上报的霉变损耗率,整体来看,确实处于合理区间的上限,看似无懈可击。
但若将时间线拉长,逐月比对,会发现其损耗波动过于“平稳”。
真正的仓储管理,受天气突变、入库粮食质量批次差异、甚至鼠患虫害的偶然爆发等因素影响,月度损耗率理应存在更明显的、符合自然规律的起伏。
而永丰仓的数据,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精心熨烫过,呈现出一种人为的、刻意维持的“合理”。
这太完美了,完美得不像真实。
“平整的数据之下,往往掩盖着不平整的真相。”
陈恪在《京仓探微》的笔记上写下这句话。
这微小的不自然,像雪地上的一道浅痕,提示着可能存在系统性、有计划的账目修饰。
这个发现给了他一丝振奋,但仅凭这一点推测,远不足以形成有效的质疑。
他需要更多的支点。
他将目光投向卷宗中提及的另一个关联方——户部。
那份要求核查的例行公函,格式严谨,用语规范,看不出任何特别。
但他注意到公函末尾的一个细节:
户部经办该文书的主事签名,姓“赵”。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他起身,再次走向都察院的档案库方向。
这一次,他不是去司务厅,而是找到了管理旧档的那位老书吏王伯。
王伯依旧在那间堆满故纸堆的耳房里,就着一盏油灯,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泛黄的卷宗。
“王伯。”
陈恪站在门口,语气恭敬。
王伯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手里的活计,仿佛没听见。
陈恪不以为意,走近几步,低声道:
“晚辈方才核对永丰仓旧档,见有一处批注墨迹深浅不一,似是后添,关乎漕粮入库勘验的流程,心中存疑,想起王伯您在此处数十载,见多识广,特来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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