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涟漪（2/2）

“怕我也会离开？”苏晓替他说了下去。

林远猛地看向她，眼底是无法掩饰的震惊和一丝被看穿后的狼狈。他没想到，她连这个都知道，或者说，猜到了。

苏晓没有继续追问那个沉重的话题。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直到林远几乎要被那目光看得无所遁形。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林远完全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转过身，走向放着自己球包的长凳，拿起水和毛巾，语气恢复了平常训练时的自然，仿佛刚才那场触及灵魂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不早了，回去吧。明天还要训练。”

说完，她率先朝着球馆门口走去。

林远愣在原地，大脑一时有些转不过弯。

她……这就走了？

她没有原谅他，但也没有拒绝他的道歉。

她戳破了他的恐惧，却没有继续深究，更没有借此嘲笑或打击他。

她只是……接受了这个事实。接受了他的道歉，也接受了他内心存在恐惧的这个真相。

这种处理方式，完全超出了林远的预料。他预想了无数种可能，愤怒的，冷漠的，讥讽的……唯独没有这种，平静的，甚至带着一丝……包容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庆幸和一丝渺茫希望的热流，猛地冲上他的心头，让他眼眶发热。

他看着她走向门口的、不再那么决绝的背影，第一次感觉到，那扇一直对他紧闭的门，似乎……真的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夜风清凉，吹拂着路旁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缩短，再拉长。

这一次，沉默不再冰冷，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正在缓慢愈合的安宁。

走到通往男女宿舍的岔路口，苏晓停下脚步。

林远也立刻停下，站在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像一个忠诚的守卫。

苏晓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了侧脸，声音融在夜风里，很轻：

“林远，”她说，“依赖和信任，需要时间。”

说完，她便迈开脚步，走向了女队宿舍楼的方向。

林远站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反复咀嚼着她最后那句话。

需要时间……

她没有把门关死。

她给了他……时间。

这个认知，像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火炬，瞬间照亮了他荒芜已久的世界。他紧紧攥住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胸腔里却涌动着一种几乎要破体而出的、炽热的激动。

他看着她宿舍的窗口亮起温暖的灯光，久久没有移动。

他知道，裂痕依然存在，伤痛尚未痊愈。但至少，他从那片令人绝望的冰原上，看到了一条可能通往绿洲的路。而这条路，需要他用更多的耐心、更真诚的行动，和漫长的时间，去一步步丈量，去修复。他抬起头，望向夜空中稀疏的星辰，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一种久违的、名为“希望”的东西，在他心底悄然破土，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