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荣国府近况(1/2)
荣国府,这座曾因“白玉为堂金作马”的赫赫扬扬而名动神京的国公府邸,自秦王李长空二次驾临、雷霆震怒、将贾宝玉再次杖责至奄奄一息后,便彻底陷入了一种难以驱散的、令人窒息的诡异氛围之中。
往日里即便内里虚空,至少表面还维持着钟鸣鼎食、诗礼簪之家的繁华与体面,如今却连这层光鲜的遮羞布,似乎也被那日秦王銮驾带来的凛冽杀气与无情军棍撕扯得七零八落。
府中上下,从有头有脸的管家执事,到最底层的粗使婆子、小丫鬟,人人自危,噤若寒蝉。
行走廊庑间,皆步履匆匆,低头垂目,不敢高声语,更不敢随意嬉笑,生怕一个不慎,触怒了那两位因宝玉重伤而变得性情乖戾、阴晴不定的府中最高掌权者——史老太君与二太太王夫人。
整个府邸,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粘稠的阴霾所笼罩,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视贾宝玉如命根子的贾母与王夫人,自那日之后,脾气变得愈发难以捉摸,如同两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尤其是王夫人,往日里吃斋念佛、看似慈和的面具彻底碎裂,露出了内里最为刻薄阴鸷的本性。
当日,待秦王銮驾与林如海父女的马车离去,府门前的血腥与狼藉尚未清理干净,王夫人看着被抬回院子、血肉模糊、只剩一口气的儿子,积压的恐惧、屈辱与滔天怨恨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她如同疯魔了一般,不顾身份,亲自冲进贾宝玉的院子,将满腔毒火尽数倾泻在那些战战兢兢伺候、本就吓破了胆的小厮丫鬟身上。
她尖利的咒骂声穿透庭院,随手抄起的鸡毛掸子、甚至沉重的砚台,没头没脑地砸向跪地求饶的下人。
最终,竟以“护主不力”、“纵容宝二爷口出狂言”的莫须有罪名,当场下令,将贾宝玉院中两名负责起居、实则根本近不了身的小厮,以及一个只因躲避不及、吓得哭出声来的小丫鬟,生生拖到院中,乱棍打死,无论他们如何求饶,王夫人却根本不心软。
凄厉的惨叫声与求饶声久久回荡在荣国府上空,令人毛骨悚然。鲜血染红了院前的青石板,浓重的血腥气混合着即将入冬的寒风,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而一向标榜仁慈的贾母,当时就在贾宝玉的屋子内坐着,听着院子的动静,手中佛珠捻得飞快,脸色铁青,嘴唇哆嗦,却终究没有开口阻止。
或许在她心中,这些奴才的性命,加起来也抵不过她宝贝孙子所受苦楚的一根汗毛,他们的死,若能稍解王夫人心头之恨,让她不至于彻底崩溃,便算是尽了“忠”,有了“价值”。这种深入骨髓的冷漠与偏心,令人心寒。
即便打杀了人,王夫人心头的邪火似乎也并未熄灭,反而愈烧愈旺,她变得越发的暴躁易怒,动辄打骂下人,手段酷烈,花样百出。
今日嫌茶水烫了,明日怨点心甜了,后日又说扫地声惊扰了宝玉休养……任何一点微末小事,都可能招来她劈头盖脸的责打与恶毒的诅咒。若非贾母深知此事关乎贾家体面,几次强行弹压,厉声告诫她“还需留着人手伺候宝玉”,只怕整个荣国府的下人,都要被她寻由头折磨个遍、换上一茬了。
“滚!都给我滚出去!连这么点儿小事都做不好,笨手笨脚,腌臜下作的东西!留你们何用?!统统发卖到煤窑里去!”
贾宝玉的房间内,又一次传出王夫人尖锐刺耳、充满戾气的咆哮声,紧接着,几个丫鬟小厮连滚带爬、面色惨白、如蒙大赦般从里面逃了出来,个个脸上带着清晰的巴掌印或泪痕,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与深深的屈辱。
屋内,浓郁的药石味道几乎凝成实质,混杂着熏香也压不住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源自贾宝玉伤处的淡淡腥气,令人闻之胸闷。
王夫人站在当地,往日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已然散乱,几缕花白的头发黏在因愤怒而扭曲的脸颊旁,双目布满血丝,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扫视着屋内每一个角落,仿佛随时会扑上去将人撕碎。
她胸口剧烈起伏,呼哧带喘,哪里还有半分往日里国公府诰命夫人应有的雍容气度,活脱脱一个从地狱爬出的索命恶鬼。
贾母则颓然坐在拔步床的脚踏上,一只手有气无力地抚着趴在床上的贾宝玉的后背,她看上去比几日前更显苍老憔悴,眼窝深陷,面色灰败,一头象征高寿的银发失去了往日的光泽,蓬乱地堆砌着,显然已多日未曾精心梳理,连象征超品诰命身份的金丝八宝攒珠髻都歪斜着,透着一股败落的暮气。
看着眼前这一切,她眼中充满了疲惫、无奈与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只能不住地唉声叹气。
至于贾宝玉,还是趴在床上等候人伺候,但是看其样子似乎已经没什么事了,面容红润,甚至比受伤前还显胖了些,每日饮食如常,甚至胃口大开。然而,他却依旧理所当然地趴在床上,享受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伺候,丝毫没有下地活动的意思。
此刻,他更是扭动着身子,钻进贾母怀里,扯着贾母的衣袖,如同儿时那般撒着娇,声音拖得又长又黏,“祖母,好祖母,亲祖母……整日躺着,好生无聊闷煞人也!您就把云妹妹、宝姐姐、林……还有二姐姐、三姐姐、四妹妹她们都叫来陪我玩耍解闷嘛!好不好嘛,祖母!求求您了!”
他刻意避开了“林”字,似乎自己也知再无可能,但提及其他姐妹,眼中却放出光来,满是期待。
若在以往,贾母见他这般撒娇,定然心花怒放,觉得孙子天真烂漫,赤子之心,可如今,府中刚经历了血光之灾,气氛压抑如坟场,王夫人如同疯虎般在一旁虎视眈眈,贾宝玉却依旧只惦记着和姐妹们嬉戏玩闹,丝毫不体谅长辈忧烦,更无半分悔过进取之心……贾母心中第一次,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望与悲凉。
但她终究溺爱惯了,不忍心拒绝,只得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拍着他的背安抚道,“好好好,祖母的心肝肉,莫闹,祖母这就叫人去请你的姐姐妹妹们过来陪你。”
她抬起头,对身后侍立已久、却恨不得将自己缩进阴影里的鸳鸯吩咐道,“鸳鸯,你去。就说我老婆子闷得慌,想她们了,请迎春、探春、惜春、宝钗、湘云几位姑娘过来说说话,凤丫头和纨媳妇若得空,也让她们过来一趟。”
“是,老太太。”鸳鸯如蒙大赦,连忙屈膝应下,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退出了这间令人窒息屋子。
一走到廊下,她立刻深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感觉胸口的憋闷缓解了些,她实在无法理解,宝二爷房中的袭人、麝月等丫鬟,是如何日复一日忍受这屋中诡异的气味和宝二爷那令人腻味的撒娇声的。
就在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在贾宝玉身上时,在无人留意的床榻角落,贾宝玉平日贴身佩戴、此刻被随意搁在一个锦垫上的那块通灵宝玉,原本温润剔透、莹莹生辉的光泽,此刻竟显得异常黯淡,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玉质内部那抹灵动的氤氲之气也消失无踪,变得死气沉沉,与寻常一块顽石几乎无异。
这番变化,竟无一人察觉。
“好了,王氏,”贾母终究还是念及那些下人常年服饰的旧情,勉强开口劝慰道,“宝玉这不是好好儿的了吗?你也消消气,莫要再迁怒那些下人了,真都打杀发卖了,一时半会儿,哪里去寻那么多熟手来伺候宝玉?终究是不便。”
王夫人闻言,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贾母,嘴唇哆嗦着,眼中那疯狂的怨恨几乎要溢出来,她双手死死绞着帕子,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却终究没敢顶撞贾母,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含糊的“嗯”,便猛地扭过头去,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怒气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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