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皇帝的反应(2/2)
“回陛下的话,据奴婢所知,清风真人昔年云游至北境时,曾偶然救过秦王殿下性命,二人因此结下了一段善缘,算是忘年之交,至于全真教的苍云子道长与少林寺的普渡大师……据查,与秦王殿下此前似乎并无甚往来交集。”
他将探知的信息清晰禀明,不敢有丝毫隐瞒或臆测。
皇帝闻言,沉默了片刻,手中的朱笔并未停下,依旧不疾不徐地批阅着,仿佛未曾听到。养心殿内一时间只剩下朱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更漏滴答的轻响,气氛莫名地变得有些凝滞、压抑,让侍立一旁的夏守忠感觉后背仿佛有细密的冷汗渗出。
良久,皇帝才缓缓放下手中的朱笔,将其轻轻搁在青玉笔山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他抬起眼,目光深沉,看不出喜怒,直视着夏守忠,问道,“可知这三人……同时入京,又齐聚秦王府,所为何事?”
“这……”夏守忠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犹豫与惶恐,似乎难以启齿。
“说。”皇帝的声音依旧平淡,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以及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深藏于平静下的凛冽戾气。
夏守忠浑身微不可察地一颤,连忙将腰弯得更低,几乎呈九十度,声音带着颤音回道。
“启…启禀陛下,根据零星搜集到的消息推断,三位高人此番联袂入京,极有可能……极有可能是为了调查近期在京畿之地悄然出现、并制造了数起骇人血案的……‘尸傀’一事!”
“尸傀……”
皇帝听到这两个字,低声重复了一遍,语气莫名,他并未显得多么惊讶,反而像是确认了某种猜测。
他缓缓从龙椅上站起身,明黄色的龙袍在殿内光线下流转着威严的光泽,他踱步至养心殿那扇面向乾清宫方向的巨大雕花窗棂前,负手而立,目光幽深,仿佛能穿透重重宫墙,直接望向那座象征着太上皇权柄的龙首宫。
他的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朕的这位十八弟啊……”皇帝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与难以掩饰的……忌惮,“还真是……天资绝世,心思诡谲,竟真让他……搞出了这等上古传说中的邪物,即便只是个残次品。”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某个看不见的人诉说。
夏守忠闻言,头皮瞬间发麻,恨不得立刻将自己的耳朵堵上,将身体缩进地缝里去,他死死地低着头,额头紧紧贴着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知道陛下口中的“十八弟”,正是那位看似温和,平日里平易近人的忠顺王爷,这等涉及皇室最核心、最禁忌的秘辛,岂是他一个奴才能听的?!这要是被传出去,估计整个大周都得天翻地覆,堂堂皇室亲王居然研究那等邪物。
皇帝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并未在意夏守忠的恐惧,继续低声呢喃,语气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有追忆,有怨恨,有不甘,最终却化为一声深深的叹息与一丝释然。
“父皇啊父皇……不知您现在,可曾有过一丝后悔?后悔当年……一意孤行,启动那个疯狂的计划?若非有大伯、皇兄、长泽,恐怕……恐怕这大周江山,早就已经彻底倾覆,沦为一片鬼蜮了吧……”
“长生的诱惑……呵呵……”皇帝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与悲凉,“当真就如此难以抗拒吗?若非有长泽在,朕……朕是否最终也会如您和十八弟那般,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沉迷于那虚妄的永恒,忘却了身为帝王的职责与……为人子的伦常?”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龙首宫方向,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父皇,当年皇祖父和大伯就曾苦苦劝谏于您,可您……终究还是被那‘长生’二字迷了心窍,一意孤行……如今,搭上了我大周连续三位太子的性命,却最终……却最终豢养出了……呵,那般模样,值得吗?”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电,似乎穿透了宫墙,望向了京营的方向。
“十八弟如今暗中捣鼓这些尸傀,想必……是察觉到了空儿的威胁,想要以此邪物,来对抗、消耗空儿麾下那支百战精锐吧?只希望他……不要玩火自焚才好。”
夏守忠趴在地上,听得浑身冷汗淋漓,衣衫几乎湿透,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这些隐秘,任何一句流传出去,都足以引发朝野震动,掀起滔天巨浪。
良久,皇帝似乎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瞥了一眼几乎瘫软在地的夏守忠,语气忽然变得平淡,“好了,起来吧,瞧你这点出息,朕若真想杀你,你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是……是……谢……谢陛下隆恩!”夏守忠如蒙大赦,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却依旧不敢抬头,双腿还在发软。
皇帝走回御案前,提起朱笔,在一张空白的御用笺纸上飞快地写下几行字,盖上随身小玺,然后将其折好,装入一个明黄色的锦囊中。
他将其递给夏守忠,语气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一丝冰冷的杀意,“持朕的手谕,即刻前往内帑,将丙字库第七排,最里面那个以玄铁打造、锁着七重机关的黑盒子,取出来,亲自送到秦王府,交到秦王手中,记住,是亲手!不得经任何他人之手!若有半分差池,或是泄露了半点风声……夏守忠,你知道后果。”
夏守忠双手颤抖地接过那轻飘飘却重如泰山的锦囊,仿佛捧着烧红的烙铁,连忙躬身,声音因恐惧而尖细。
“是!是!奴才明白!奴才定当亲自交到秦王殿下手中,若有差池,提头来见,提头来见。”
他反复保证着。
“滚吧。”
“奴才告退!”
夏守忠如获大赦,紧紧攥着锦囊,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养心殿,脚步踉跄地向着内帑方向狂奔而去,生怕慢了一步便会大祸临头。
养心殿内,重归寂静。
皇帝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大殿中央,负手仰望那高悬的“正大光明”匾额,良久,发出一声悠长而复杂的叹息,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奈、决绝,以及一丝深藏的、压抑已久的疯狂。
“空儿……为父能为你做的,或许……就只有这一步了,那盒子里的东西,是为父当年付出巨大代价才秘密保留下来的……或许与你正在追查的事有关,或许……能助你一臂之力。能否把握住,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他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仿佛穿透了层层宫阙,直刺龙首宫深处。
“父皇……您是不是又在期待着,期待着十八弟和空儿斗得两败俱伤,好让您再次出面,收拾残局,稳坐钓鱼台,继续您那长生不死的美梦?呵……这一次,朕偏不让您如愿,大周,不能毁在您手中。”
“这一次,朕就要看看,在这盘由您亲手布下、牺牲了无数人的棋局上,最终能笑到最后的……究竟是谁!”皇帝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光芒,“是您?是十八弟?还是……朕和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