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早朝(2/2)
整个广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却又霸道无比的下马威震慑住了,那些原本还想着趁朝会前上前与秦王套近乎的官员,此刻全都噤若寒蝉,将脑袋埋得更低了。
牛继宗等勋贵更是面色惨白,冷汗直流,秦王对自家皇叔尚且如此不留情面,对他们这些早已没落、还有把柄在手的勋贵,又会是何等酷烈的手段?他们心中那点侥幸,瞬间荡然无存。
就在这极度压抑和寂静的时刻——
咚——咚——咚——
沉重的景阳钟声敲响,打破了黎明前的沉寂。
吱呀呀——
承天门那厚重的朱漆宫门,被缓缓推开。
一名身着绛紫色宦官服、面白无须的大太监出现在门内,运足中气,高声唱道:
“陛下驾到——文武百官,入朝觐见——!”
尖锐悠长的声音,如同死亡的号角,敲击在每一个心怀鬼胎的官员心上。
广场上的百官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响起:
“臣等恭迎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唯有李长空,只是微微躬身,行了一个简单的拱手礼,一字亲王之尊,可见皇不拜,这是太祖皇帝立下的规矩。
皇帝李钧的身影,出现在宫门通道的尽头,他今日头戴十二旒冕冠,身着玄色十二章纹衮龙袍,面色沉静,不怒自威,在宫廷侍卫和太监的簇拥下,迈着沉稳的步伐,向着金銮殿走去。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跪伏一地的百官,尤其在那些勋贵重臣的背上停留了片刻,眼神深处,冰冷一片。
皇帝的步伐似乎格外沉重,每一步踏在冰冷的金砖上,都仿佛踩在了一些官员的心脏上,让他们心惊肉跳,冷汗浸透了里衣,许多人甚至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仿佛那一步步靠近的不是皇帝,而是执掌生死的判官。
皇帝一路无言,径直穿过跪伏的百官,踏上金銮殿那高高的九重台阶,转身,缓缓坐上了那象征着九五至尊、权力顶峰的蟠龙宝座。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下方如同潮水般涌入大殿、再次跪倒的文武百官,沉默了片刻。
整个金銮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到粗重或压抑的呼吸声,以及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
良久,皇帝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并不大,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压抑到极致的怒火,清晰地传遍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好,好啊……真不愧是朕的忠臣良将,帝国的栋梁之材……”
他冷笑一声,笑声中充满了讥讽与寒意:“一个个的,把手都伸到朕的国库里来了,挖帝国的墙角,吸百姓的血髓,养得脑满肠肥,真是……好得很啊!”
这番话,如同冰水泼入滚油,瞬间让下方跪着的许多官员瘫软在地,体若筛糠!
“夏守忠!”皇帝猛地提高声音,喝道。
“奴才在!”司礼监掌印太监夏守忠连忙上前一步,躬身应道,手中捧着一叠厚厚的卷宗。
“念!”皇帝的声音如同寒冰,“给朕的这些‘忠臣’们好好听听!让他们自己听听,他们是如何‘精忠报国’,如何‘为君分忧’的!”
“奴才遵旨!”夏守忠深吸一口气,展开卷宗,用他那特有的、尖细却极具穿透力的嗓音,开始大声宣读:
“乾元二年春,镇国公府,通过江南漕运副使,私贩淮盐三千引,获利白银十五万两!”
“乾元三年夏,理国公府,勾结扬州盐商,以次充好,侵吞官盐五千引,获利……”
“乾元五年秋,治国公府……”
“乾元七年冬,齐国公府……”
一桩桩,一件件,时间、地点、人物、数额、手段……记录得清清楚楚,详实无比,每念出一条,下方跪着的官员中,便有一人或几人面无人色,瘫软在地,甚至有人当场失禁,骚臭之气弥漫开来。
被念到名字的勋贵,如牛继宗、柳芳等人,更是浑身剧颤,面如死灰,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
夏守忠的声音冰冷而无情,继续念着:
“东海海域,飘渺剑派,常年为海域海寇提供庇护,收取贿赂,为其销赃,涉案金额巨大……”
念到此处,一直强作镇定的七皇子李长云,脸色骤然一变,手指猛地攥紧,飘渺剑派,与他母族关联极深。
“南疆陈氏,利用边贸之便,大规模走私井盐,并与土司勾结,打压官盐……”
五皇子李长岳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南疆陈氏,是他的舅家,是他的重要助力。
“盐运司副司主刘成,贪墨巨额盐税,并与……”
二皇子李长坤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虽然脸色依旧平静,但眼神却微微闪烁了一下。刘成,是他安插在盐运司的一枚重要棋子。
而站在最前方的忠顺亲王和北静郡王,虽然依旧保持着站姿,面无表情,但仔细看去,却能发现他们的背部肌肉微微紧绷,呼吸也略显急促。
他们在赌,赌李长空没有拿到他们最核心、最直接的证据,夏守忠目前所念,多是通过谢家、漕运司等中间环节转了几手的罪证,虽然指向他们,但并非铁证。
然而,就在他们心中稍定之际,夏守忠的声音再次响起,念出了最后几条:
“经查,原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遇刺一案,与忠顺亲王府长史暗中调动的死士兵器印记吻合!”
“北静郡王麾下家将,曾多次秘密前往江南,与已被诛灭之盐枭曹莽会面,会面记录于曹莽密室账册中发现!”
“另,于谢家密室搜出与忠顺王府、北静郡王府秘密通信数封,涉及盐利分润及朝中官员任免交易!”
轰——!
这两条罪证被念出,如同两道惊雷,狠狠劈在了忠顺亲王和北静郡王头顶。
忠顺亲王猛地瞪大眼睛,脸上血色瞬间褪尽,身体晃了一晃,险些站立不稳,北静郡王水溶那一直保持的温文尔雅的面具也瞬间破裂,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们自以为销毁干净、天衣无缝的证据……竟然……竟然全都被查出来了?!连密室通信都被找到了?!这怎么可能?!
站在他们身前的李长空,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身后两人那骤然变得粗重和混乱的呼吸声,以及那极力压抑却依旧控制不住的、牙齿轻微打颤的声音。
夏守忠终于念完了最后一卷罪状,合上了卷宗,躬身退后一步。
整个金銮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唯有那浓重的恐惧和绝望的气息,在大殿中无声地蔓延。
皇帝李钧高踞龙椅之上,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如同待宰羔羊般的群臣,最后,落在了队列最前方,那道挺拔的玄色身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