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皇家难测（2/2）
他连忙再次躬身，语气愈发恭敬，却也不失分寸：“陛下言重了！晚辈不敢当！当日七脉会武，晚辈与轩世子乃是公平较量，胜负各凭本事。晚辈亦是侥幸胜得一招半式，实不敢居功。至于些许误会，早已过去，晚辈并未放在心上。”
赵九霄闻言，哈哈一笑，笑声中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好！好一个‘并未放在心上’！李小友不仅修为深厚，天资聪颖，更难能可贵的是心胸开阔，谦逊有加。玄玑道友，得此佳徒，着实令人羡慕啊。”
他话锋一转，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瞥了一眼赵若行，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若行，你看到了吗？有些东西，失去了，或许只是一时的。就好比你那龙吟剑，不过一柄中阶仙器罢了，于我皇室而言，还算不得什么惊天动地的重宝。只要根基底蕴还在，人才犹存，何愁将来不能得到更好的？想要什么，随时可得，随时想得，随时……皆可得之。”
这番话，明面上是在训导赵若行莫要因一时得失而耿耿于怀，但听在李烬耳中，却如同惊雷炸响！赵九霄这分明是在借题发挥，点醒他李烬！潜台词是：我皇室底蕴之深厚，远非你一介宗门弟子所能想象。仙器？我们不在乎！我们看重的是你这个人。只要你有价值，愿意投向皇室，那么你想要的一切，包括你梦寐以求的《轮回剑典》后续和“仙人之血”的线索，皇室都能给你！这扇门，随时为你敞开！
帝王心术，深沉如海！一番看似温和的话语，既安抚了儿子，又敲打兼招揽了潜在的人才，一石三鸟，滴水不漏。
赵若行何等聪明，立刻领会了父皇的深意，连忙躬身道：“父皇教诲的是！儿臣谨记于心！定当努力修行，不负父皇期望！”他看了一眼李烬，眼神复杂，既有对李烬受到如此重视的惊讶，也有一丝庆幸自己提前与李烬达成了合作。
李烬压下心中的波澜，面上依旧平静，只是再次拱手：“陛下圣明。”
赵九霄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再看李烬，转而问赵若行：“若行，你急急回宫，除了复命，可是还有他事？”
赵若行连忙道：“回父皇，儿臣确有一事相求。李兄对皇室‘皇极典籍阁’向往已久，想查阅一些古籍杂谈以增见闻。儿臣已许诺，若李兄助儿臣取得所需之物，便为其申请入阁权限。恳请父皇恩准！”
赵九霄大手一挥，显得极为爽快：“朕已知晓。你许下的承诺，便是皇室的承诺。朕，准了。”
赵若行大喜：“谢父皇！”
然而，赵九霄接下来的话，却让赵若行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甚至闪过一丝慌乱。
“不过，在此之前，”赵九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即刻前往‘禁林’，朕准你在其中闭关一个时辰，务必借此番历练所得，一举突破化神之境！”
“禁林？”赵若行先是一怔，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禁林，那是皇室最核心的修炼秘境之一，传闻其中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且蕴含着一丝天地初开的混沌本源气息，对突破瓶颈有着不可思议的奇效！寻常皇子，立下天大功劳也未必能得进入一个时辰的赏赐！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儿臣……儿臣谢父皇天恩！”
但赵九霄随即冷哼一声，一股无形的寒意弥漫开来，让刚刚升起的喜悦气氛骤然降至冰点：“你莫要高兴得太早！你大哥若弘，已于昨日出关，隐隐触摸到了炼虚期的门槛，仅差最后一步契机！你如今连化神都未突破，拿什么去争？给朕记住，实力为尊！若不能展现出相应的价值，朕的恩宠，也不会永远停留在一个人身上！”
这番话如同冷水浇头，让赵若行瞬间从狂喜中清醒过来，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他深深低下头，掩去眼中的不甘与紧迫，恭声道：“儿臣……明白！定不负父皇厚望！”
李烬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对皇家的冷酷有了更深的体会。这既是激励，也是警告，更是将赵若行连带着自己彻底推到了与其他皇子，尤其是大皇子赵若弘竞争的风口浪尖上。同时，他心中也升起一丝疑惑：“禁林”？这似乎并非仅仅是洞天福地那么简单，赵九霄在此刻让赵若行进入禁林突破，恐怕另有深意。
赵九霄不再多言，挥了挥手。旁边的高公公立刻尖声唱道：“陛下起驾——回宫——！”
九龙车辇再次绽放出耀眼金光，载着慕云帝赵九霄，化作一道金虹，瞬息间消失在凌霄殿方向。
威压散去，迎驾区的人们才仿佛重新获得了呼吸的权利，纷纷松了口气，但气氛依旧凝重。
赵若行缓缓直起身，脸上的苍白已被一种坚毅和决然所取代。他转身看向李烬，之前的客套和皇子威仪收敛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坦诚的凝重。
“李兄，”赵若行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更有一份前所未有的认真，“你也看到了，天家无亲，皇家无情。若非我在此刻带回妖丹，展现出突破化神的潜力，今日父皇绝不会亲自出迎，更不会赐下‘禁林’机缘。一切，皆因‘价值’二字。”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李烬：“所以，在此，我赵若行，摒弃那些虚情假意的客套，正式、且真诚地向你提出合作。莫要再说什么情分、缘分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那都是镜花水月，自欺欺人。你我之间，唯有互惠互利，利益绑定，方是长久之道，亦是在这吃人的皇城中生存下去的唯一法则！”
李烬沉默地看着赵若行，心中快速权衡。赵九霄的招揽是阳谋，高高在上；而赵若行的合作提议，则是将他拉到了同一阵营，相对平等。两者各有风险，但后者似乎更符合他目前的需求，至少能获得一个暂时的盟友和进入典籍阁的机会。
见李烬不语，赵若行深吸一口气，抛出了最终的、也是最具诱惑力的筹码：“很简单，李兄，你助我荣登太子之位！他日我若为帝，在这京者大陆，你想要何物，只要我赵某人能有、能办到，皆无不可！”
他顿了顿，迎着李烬骤然锐利起来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个爆炸性的信息：
“哪怕是你苦苦寻觅的《轮回剑典》下半部，以及那缥缈难寻的‘仙人之血’的相关线索，我皇室不敢说立刻就能双手奉上，但……相关的记载、线索，皇极典籍阁中定然存在！甚至，皇室秘库之内，未必就没有与之相关的实物！”
轰！
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响！李烬的心脏猛地一跳，瞳孔难以抑制地微微收缩！他一直苦苦追寻、关乎自身道途乃至性命的两个最关键之物，其线索竟然真的就在这皇城之中！而且，就从这位三皇子口中如此明确地说了出来！
皇室的信息网络，竟然恐怖如斯！连他修炼的功法和急需之物都一清二楚！是隐仙阁内有内鬼？还是皇室有某种不为人知的推演天机之术？
巨大的诱惑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李烬的心神。但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失去判断。赵若行的承诺，是基于他能成功登上太子之位，甚至更进一步的前提下。这其中变数太大。
然而，这确实是目前最清晰、也是最接近目标的一条路。风险与机遇并存。
李烬抬起头，目光直视赵若行那双充满野性和真诚的眼睛，不再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地道：“既然三殿下如此看得起李某，开诚布公，肝胆相照，我李烬若再推辞，便是真的不识抬举，自绝于前路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冰冷而锐利，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不过，合作之事，非同儿戏。李某亦有两点要求，若殿下答应，你我便是盟友。若有不允，今日之言，便当从未说过。”
“李兄请讲！”赵若行精神一振。
“第一，”李烬伸出一根手指，“此合作，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可有第三人知晓！至少在殿下登临大宝之前，需绝对保密！”这是为了规避过早暴露带来的风险，尤其是来自其他皇子和赵九霄的猜忌。
“可！”赵若行毫不犹豫地点头。
“第二，”李烬伸出第二根手指，目光如炬，“在殿下未来的势力格局中，我需要仅次于你的地位和话语权！并非虚职，而是真正的权柄与资源倾斜！我助你登顶，你予我所需，这是公平交易。但在此过程中，我的意见必须得到重视，我的行动需有足够的自主空间！”他要的不是附庸，而是平等的战略伙伴关系。
赵若行闻言，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深深地看着李烬，似乎在评估这个要求的份量。片刻之后，他脸上露出一抹释然又带着几分欣赏的笑容，缓缓吐出一个字：
“可！”
没有多余的誓言，没有天花乱坠的保证，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可”字，却仿佛重逾千斤，敲定了二人之间这桩关乎未来京者大陆格局的秘密盟约。
赵若行伸出手。
李烬略一迟疑，也伸出手。
两只手，一只代表着皇室贵胄的野心与力量，一只代表着宗门天才的坚韧与决绝，在这皇城御道之旁，紧紧握在了一起。
阳光透过淡金色的护城大阵，洒下斑驳的光影，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皇城深处的风，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湍急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