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皇家难测(1/2)
传送阵的光芒如同潮水般退去,那令人神魂微微震颤的空间波动也渐渐平息。李烬跟随在赵若行身后,踏出了位于威云端皇城内部的巨型传送阵。
再次踏足皇城,不同于初次,一股与岁咸城乃至红尘仙宗截然不同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首先感受到的并非是浓郁到极致的灵气——虽然此地的灵气确实远比外界精纯充沛,如同温和的暖流包裹着身体,无声无息地滋养着经脉元婴。更强烈的是一种无形无质,却厚重如太古山岳、浩瀚如星海般的“势”。
这是皇道之气,是汇聚了一方大陆数万载气运、亿兆生灵信仰与畏惧所凝聚而成的无上威严。它弥漫在空气的每一粒微尘中,渗透进脚下的每一块砖石里,无声地宣告着此地的主宰与秩序。寻常低阶修士在此,只怕会本能地心生敬畏,举止拘谨。即便是李烬,在感受到这股“势”的瞬间,丹田内的轮回剑婴也微微一颤,自发流转起一丝灰暗死寂的剑意,将那无形的压迫感悄然化解于无形。他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凛然:京者皇室能威压天下数万载,其底蕴果然深不可测,仅这皇城气象,便已远超宗门清净之地。
抬眼望去,他们身处一座极其宏伟广阔的宫殿内部。穹顶高逾百丈,由无数根需数人合抱的巨柱支撑,柱身雕刻着蟠龙翔凤、日月星辰的图案,栩栩如生,隐隐有灵光流动。地面铺砌着光可鉴人的“暖阳玉”,行走其上,有温润之气自脚底涌泉穴渗入,令人心神宁静。四周墙壁上镶嵌着硕大的夜明珠和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晶石,将整个大殿映照得亮如白昼,却又丝毫不觉刺眼。
这里并非传送阵大厅的出口,而更像是皇家专用的内部传送枢纽,远非岁咸城那等边陲大城的公共传送阵可比。守卫并非普通甲士,而是一队队身着暗金色灵铠、气息沉凝如渊的修士,最低也是金丹后期修为,为首的小队长更是元婴级别。他们如同雕塑般肃立在各自岗位,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每一个从传送阵中走出的人,但当目光落到赵若行身上时,立刻变为绝对的恭敬,齐齐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无声却透着森严的纪律。
“三殿下!”
赵若行微微颔首,脸上恢复了皇室子弟特有的、带着距离感的雍容气度。他并未急于离开,而是稍作停留,对李烬介绍道:“李兄,此处乃我皇室专用的‘九龙传送殿’,共有九座主阵,可连通帝国九大核心行省的主城。至于通往各门派枢纽以及海外之地的超远距离传送阵,则设在皇城另一侧的‘观星台’。”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一边引着李烬向大殿一侧的巨型拱门走去,一边继续道:“我京者帝国立国已逾三万载,疆域辽阔,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在当今圣上,也就是我父皇慕云帝陛下的励精图治下,更是国势日隆,威加海内。”
提到父皇赵九霄,赵若行的神色变得愈发恭敬,但李烬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复杂光芒,那是对至高权力的渴望,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
“父皇修为通天,早已臻至大乘巅峰之境,乃我京者大陆明面上的第一强者。”赵若行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敬畏,“父皇膝下,共有我们五位皇子,三位公主。大哥赵若弘,乃中宫皇后所出,居长;二哥赵若明,四弟赵若光,五弟赵若己,以及三位妹妹。只是……储君之位,至今空悬。”
他话语平淡,但“储君之位,至今空悬”这八个字,却仿佛带着千钧重量,道尽了皇家深似海的恩怨与无声的硝烟。五位皇子,想必没有一个是易与之辈,都在暗中积蓄力量,窥伺着那九五至尊的宝座。赵若行排行第三,母族不显,却能修炼到元婴顶峰,深得皇帝赏识,其心性、手腕和野心,绝对不容小觑。
李烬默默听着,将这些信息记于心中。他对此番皇城之行的凶险有了更清晰的认识,不仅要应对可能存在的皇室秋后算账,更可能无意间卷入这夺嫡的漩涡之中。他的道是斩破前路,于无路处开生路,但绝非无脑莽撞,深知在这龙潭虎穴,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二人说话间,已穿过那巨大的拱门,眼前景象豁然开朗。
一条宽达百丈、笔直通向远方一座巍峨宫城的御道呈现在眼前。御道以整块的“青曜石”铺就,光滑如镜,隐隐有清心凝神之效。御道两旁,每隔十丈便矗立着一尊栩栩如生的石雕异兽,狻猊、獬豸、睚眦……皆是上古传说中的瑞兽或凶物,它们并非死物,体内蕴含着强大的灵力波动,显然是某种强大的护卫阵法的一部分。
更令人惊叹的是御道两侧的建筑。并非寻常的亭台楼阁,而是一座座悬浮于离地数丈空中的小型宫殿或平台,以虹桥相连,流光溢彩。这些建筑风格统一,飞檐斗拱,金瓦红墙,极尽奢华与威严。空中不时有身着官袍的修士驾驭着遁光或乘坐华丽的车辇飞驰而过,井然有序,见到赵若行的仪仗,纷纷减缓速度,遥遥行礼。
天空并非蔚蓝,而是一种柔和的、仿佛由无数细微阵法符文交织而成的淡金色光幕,这便是威云端的护城大阵——“九天十地皇极阵”。光幕之上,隐约可见云气汇聚成龙的形状,缓缓游动,吞吐着浩瀚的天地灵气。整个皇城的灵气浓度,比刚才的传送殿内还要高出数倍,在此地修炼,一日恐怕能抵外界数日之功。
“威云端共分九重城郭,我等如今所在乃是外三重的‘迎驾区’。”赵若行继续充当着向导,指向远方那座最为宏伟、气势直冲云霄的宫城,“那里便是皇城核心,父皇理政与居住的‘凌霄殿’所在,也是‘皇极典籍阁’坐落之处。”
就在赵若行介绍之时,一队仪仗早已在御道旁等候多时。为首的是一名面白无须、身着深紫色宦官服饰的老者,其修为竟也达到了元婴初期。老者见到赵若行,立刻快步上前,躬身行礼,声音尖细却透着恭敬:“老奴参见三殿下!恭迎殿下回宫!”
赵若行摆了摆手:“高公公,不必多礼。父皇可知本王回宫?”
高公公连忙道:“回殿下,陛下已知。特命老奴在此迎候殿下与李烬公子。陛下有旨,若殿下回宫,可稍事歇息,再行觐见。”
赵若行点了点头,正欲吩咐高公公安排李烬先去馆驿休息,自己先行沐浴更衣再去见驾。忽然——
远空传来一阵清越悠扬的钟鸣之声,共响九下,声传全城!
紧接着,一道尖锐却极具穿透力的唱喏声,如同浪潮般自凌霄殿方向层层传来:
“圣——驾——至——!”
这一声传来,整个迎驾区瞬间为之一静。所有在空中飞行的遁光、车辇纷纷降落避让,御道两旁悬浮宫殿中的人也迅速来到廊前,垂首躬身。就连赵若行身旁的高公公和一众侍卫,也立刻跪伏在地,大气不敢出。
赵若行脸色瞬间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难以抑制的惊喜与激动!父皇竟然亲自出迎?这简直是天大的荣宠!他迅速整理了一下本已十分整齐的衣冠,对李烬低声道:“李兄,快,随我迎驾!”说罢,率先快步走到御道中央,撩起衣袍前襟,便要行跪拜大礼。
李烬目光微凝,心念电转。临行前,师尊玄玑老祖确实提点过,京者帝国以武立国,崇尚实力,对于七大门派的化神期及以上修士,以及像他这样身份特殊、代表一方大势力的顶尖天才,面见皇帝时享有特权,无需行跪拜大礼,只需执宗门晚辈或平等论交之礼即可,以示对强者和宗门底蕴的尊重。这既是规矩,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当下,他并未跟随赵若行下跪,而是落后半个身位,依照玄玑老祖所授礼仪,双手抱拳,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道家揖礼,姿态不卑不亢。
就在李烬行礼的同时,远天一道璀璨夺目的金色流光,如同流星经天,无视皇城内禁空阵法的限制,以一种看似缓慢、实则瞬息千里的速度疾驰而来。一股浩瀚如海、威严如岳的恐怖气息随之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迎驾区。在这股气息下,即便是元婴修士,也感到神魂战栗,心生渺小之感。
金光敛去,一架由九条浑身覆盖着金色鳞片、头生独角、神骏异常的蛟龙所拉的金色车辇,稳稳地停在了御道上空数丈之处。车辇造型古朴大气,通体仿佛由某种神金铸造,其上雕刻着日月山河、万族朝拜的图案,散发出无尽的皇道威严。正是京者帝国皇帝——慕云帝赵九霄的御辇!
车辇珠帘无声掀起,一道身影迈步而出。
此人看去约莫四十余岁年纪,面容俊朗,双鬓微染霜色,却更添几分成熟与威严。他并未身着繁复的龙袍,只是一袭简单的明黄色常服,但站在那里,便仿佛是整个天地的中心。他的眼神平静深邃,如同古井深潭,目光扫过之处,所有人都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仿佛一切秘密在这目光下都无所遁形。
正是京者帝国之主,大乘巅峰大能,慕云帝赵九霄!
赵若行已然跪拜下去,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儿臣若行,叩见父皇!恭祝父皇圣安!”
赵九霄的目光首先落在赵若行身上,微微颔首,语气平和:“平身吧。此行辛苦,修为亦有所精进,不错。”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与天地法则共鸣,令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谢父皇!”赵若行起身,垂手恭立。
随即,赵九霄的目光便越过赵若行,落在了保持揖礼姿态的李烬身上。那目光看似平淡,却让李烬瞬间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仿佛有万丈山岳压顶而来,要让他弯下脊梁。丹田内的轮回剑婴剧烈震颤,灰暗死寂的剑意自主加速流转,才勉强抵住这股威压,但李烬的后背已然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大乘巅峰,果然恐怖如斯!仅仅是一道目光,便已如此可怕!
赵九霄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似乎对李烬能在他刻意散发的一丝威压下保持镇定感到些许意外。他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看不出深浅的笑容,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你,便是李烬?”
李烬维持着揖礼,声音沉稳答道:“晚辈李烬,参见陛下。”
赵九霄微微抬手,一股柔和却不可抗拒的力量将李烬托起:“不必多礼。朕,早已听闻隐仙阁玄玑道友门下,出了一位了不得的弟子。七脉会武之上,以金丹修为逆伐元婴,剑碎仙器,风采绝世。今日一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人中龙凤,天资卓绝。”
他话语一顿,语气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歉意,继续说道:“朕那侄儿赵轩,年少气盛,学艺不精,在论道切磋中败于你手,乃是他修为不济,怨不得旁人。事后更是心怀怨望,擅自调动力量,多有叨扰。此事,是皇室管教不严,朕在此,代他向你赔个不是。”
此言一出,不仅是周围跪伏的宦官侍卫们心中巨震,连垂手一旁的赵若行眼角都微微抽搐了一下。皇帝陛下,万金之躯,天下共主,竟然对一个宗门弟子,如此客气,甚至当面道歉?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李烬心中更是警铃大作。事出反常必有妖!赵九霄此举,绝非表面看上去的宽宏大量那么简单。这更像是一种姿态,一种极高明的笼络手段,先将皇室放在一个“理亏”的位置上,以示大度,同时也堵住了他日后借赵轩之事发难的口实。其背后所图,恐怕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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