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亲卫什长(2/2)
“吓死个人,听前院伺候的小翠说,他看人的眼神,像要把人活剥了…”
“嘘!噤声!莫要招惹!听说在断刃关,他一个人守着一处断崖,杀得烈风狗尸横遍野!是硬生生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救过将军的命?那又如何?瞧他那身煞气,跟咱们府里这地界儿…啧,真真儿是云泥之别…”
“听说他以前是…是炮灰营的?张管家看见他那天,脸都吓白了,拂尘都掉了…”
这些话语,如同冰冷的雨滴,落在他早已冰封的心湖,激不起半点涟漪,只留下更深的死寂。他早已习惯了被排斥,被畏惧。在这座黄金囚笼里,他不过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守卫,一件会呼吸的、带着血腥味的兵器。
命运总是充满了恶意的巧合。就在他轮值守卫通往前厅的回廊时,那个刻入他骨髓的名字、那张令他恨意翻涌的面孔——乔府大管家张福贵,不可避免地再次撞入他的视线。
张管家依旧穿着那身象征身份的、质地上乘的湖绸长衫,外罩一件玄色暗纹马褂,腰间束着一条温润的羊脂白玉带。他正指挥着几个健仆小心翼翼地将几个沉重的、贴着封条的樟木箱搬往库房方向,脸上挂着李烬无比熟悉的、那种在贵人面前谦卑温顺、在下人面前精明威严的笑容,圆滑世故,滴水不漏。他捋着几缕稀疏的山羊胡,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手脚都麻利点!这可是将军的紧要军资文书,磕了碰了,仔细你们的皮!”
当他满意地环视一圈,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回廊深处那片被廊柱阴影笼罩的区域时,那笑容如同被冻住一般,瞬间僵死在他保养得宜的脸上。他浑浊的老眼先是掠过一丝处理公务时的惯常审视,随即瞳孔猛地收缩如针尖!他死死地盯着阴影中那个挺立的身影,尤其是那张脸上——那道从眉骨斜劈至颧骨、如同活物般狰狞的疤痕,以及疤痕之下,那只正冷冷回望着他、深不见底、毫无人类情感的独眼!
“丁…丁未……”一个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名字被他死死咽了回去,化作一声短促而惊恐的抽气。张福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变得惨白如纸。他肥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筛糠般颤抖起来,手中的拂尘“啪嗒”一声,掉落在光洁的青金石地面上,发出清脆又突兀的声响。他仿佛白日撞见了从地狱爬出的索命恶鬼,浑浊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他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第二眼,仿佛多看一眼就会被那冰冷的视线灼伤灵魂。他脚步虚浮踉跄,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狼狈不堪地转身,撞开一个搬箱子的仆役,头也不回地朝着与前厅相反的方向,跌跌撞撞地逃去,连掉在地上的拂尘都无暇顾及,肥胖的背影在回廊尽头仓皇消失,只留下一地惊愕的仆役和空气中弥漫的、浓得化不开的恐惧。
李烬依旧站在原地,姿势未曾改变分毫。唯有那按在腰间刀柄上的手指,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森森的白。阴影中,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冰冷地向上勾起,形成一个饱含无尽恨意与残酷快意的弧度。那双深邃的独眼里,冰封的火焰无声地跳动了一下。很好,张福贵,你还记得炮灰营的“丁未七三”。这笔血债,我们慢慢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