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残魂低语（2/2）
“果然如此……”虚影发出一声了然的叹息，随即，那叹息又化为一声充满怨毒与不甘的冷哼！“哼！皇室！七派！当年他们联手布下天罗地网，老夫自知在劫难逃，岂会让他们称心如意，得到完整的功法？”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快意，继续说道：“在走投无路、即将被擒的最后关头，老夫以毕生修为和残存魂力为引，强行将《轮回魔典》一分为二！前半部，记载基础修炼法门、剑意凝聚、轮回初解，被他们抢了去。想必如今，皇室和那七个伪君子门派，各自都藏有一份抄录。至于那最为关键、蕴含了魔典真正核心奥秘、轮回终极之秘以及应对反噬法门的后半部……”
虚影的声音在这里顿住，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带着一丝愧疚，一丝释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老夫当年，将其托付给了唯一一位，在老夫被天下追杀、众叛亲离之时，仍不惜与天下为敌，誓死相随的……旧友。”
李烬的心脏猛地一跳！后半部功法竟然未被皇室得到？而是被这位前辈的旧友带走了？这简直是绝境中的一线曙光！
“他被我所牵连，一同遭遇无穷无尽的追杀，血战连天，九死一生……他厌倦了这颠沛流离、永无宁日的生活。”虚影的声音低沉下来，“在分别之际，他对我说，他累了，不想再争了，只想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平平淡淡，了此残生。他告诉我，他打算去……东南之地。”
东南之地！
李烬的瞳孔再次剧烈收缩！这四个字，对他而言，意义太过特殊！那是他的故乡，是那片被“修为禁断”笼罩、被京者大陆遗忘的蛮荒边陲！
“他自称……‘悠然真人’。”虚影缓缓道出这个名字，带着无限的追忆与感慨，“至于他凡俗时的名讳……年代太久，老夫这残魂记忆也已模糊……只隐约记得，他偶尔提及往事时，似乎……姓孙。”
悠然真人！姓孙！
一个被尘封在记忆深处、几乎快要被遗忘的身影，伴随着铁剑门后山那潮湿、阴暗的囚牢景象，猛然清晰地浮现出来！
那个被铁链锁住琵琶骨，形销骨立，却依旧眼神桀骜，并在他离开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的囚徒。
难道……难道那位看似普通、被囚禁于铁剑门后山的老者，竟然就是……就是上一代执典者的生死之交，身负《轮回魔典》后半部关键功法的——悠然真人？！那位前辈，竟然就藏身于东南之地，而且就在铁剑门？！自己竟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却懵然不知！
巨大的震惊与狂喜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李烬的心神，让他几乎要失声惊呼，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激动，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但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多谢……多谢前辈告知！此恩此情，晚辈李烬，永世不忘！”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悠然真人”和“孙”姓这两个关键信息牢牢刻印在神魂最深处。返回东南之地，寻找铁剑门后山的囚徒，取回《轮回魔典》后半部，已成为他接下来必须、也必然要完成的头等大事。
“前辈……”李烬看着那团在阵法中艰难维持的暗淡光晕，语气带着一丝真诚的歉意与无奈，“眼下局面您也清楚，晚辈修为低微，不过元婴初期，实在无力破开这‘九龙炼神大阵’救您脱困，还请前辈……海涵。”
“无妨。”虚影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老夫被困于此，日夜承受炼魂之苦，早已习惯了这永恒的孤寂。能看到《魔典》传承未绝，能有你这样的后来者出现，老夫心中执念已去大半。你且去吧，不必挂怀。老夫在此……再等上千年，万年，也无妨了……”
这平淡的话语，却蕴含着何等沉重的绝望与坚韧！李烬心中肃然，再次郑重一拜。
他估算了一下时间，进入典籍阁已近两日，距离三日之期只剩最后一天。既然《轮回魔典》后半部的线索已然明确，那另一件关乎他性命的东西——“仙人之血”的线索，也必须抓紧时间探寻。
“前辈，”李烬再次开口，带着试探，“晚辈还有一事不明，恳请前辈指点。晚辈急需‘仙人之血’续命，不知前辈可知，此物在何处可能寻得？”
“仙人之血？”虚影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奇异的波动，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语气带着一种高深莫测，“此物……说难寻，确是缥缈难觅；说易得……其实，谜底，就在谜面之上。”
“谜底就在谜面？”李烬眉头紧蹙，仔细咀嚼着这句话，却不得要领，只能恭敬请教，“还请前辈明示，何解？”
“你好好想想，”虚影的声音如同引导，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意味，“所谓‘仙人之血’，顾名思义，乃是仙界仙人之血液。仙人们高居九天之上，超脱凡俗，规则所限，绝无可能轻易真身降临此界。那么，你仔细回忆，你所听闻的、有明确记载的、最近一次……有‘仙人’直接介入此界事务，甚至可能……留下痕迹或血液的……是什么时候？是什么事件？”
仙人介入？最近一次？
李烬的脑海中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无数信息碎片！京者大陆历史悠长，关于仙人的传说不少，但大多虚无缥缈。最近一次……有明确指向性，且规模宏大，影响深远的……
是了！就是它！
李烬的瞳孔骤然亮起，如同黑夜中点燃的火炬！他猛地抬起头，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拔高：“是数万年前！东南之劫！那位欲斩破天道、让仙凡再无阻隔的惊世大能，引动了真正的‘仙人之手’降临，对其进行灭杀！”
“孺子可教也。”虚影的声音带着一丝满意的意味，肯定了李烬的猜想，“不错，正是那场变故。实不相瞒，老夫当年得以续命、并最终将《轮回魔典》修炼至大成，所倚仗的那一滴‘仙人之血’，便是在那东南之地，于云罗山脉最深处，那‘修为禁断’之力最为浓郁的核心区域，偶然寻得的。”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而充满想象空间：“你可以想象……当年那位惊才绝艳的大能，虽最终不敌仙人之威，被无情抹杀。但他能以凡俗之躯，引动仙人亲自出手，其魄力与实力，堪称逆天！他或许未能成功，但未必……就没有让那高高在上的仙人，付出些许代价！”
李烬肃然而立，脑海中仿佛浮现出数万年前那悲壮而恢弘的一幕：一位孤傲的身影，剑指苍穹，向那不可言说的天道与仙界发起挑战，虽身死道消，但其剑锋所向，或许……真的斩破了仙人的衣袖，令那金色的、蕴含着无上法则的仙血，挥洒而下，滴落在那片被诅咒的土地深处。
这个推测，合情合理！仙人之血最大的可能来源，便是那场旷世之战！仙人之血的来源，显然指向了更早的东南之劫！
“东南之地……云罗山脉深处……”李烬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返回东南，不仅是取回功法，更是寻找救命的仙血！所有的线索，最终都指向了他的故乡，那片被遗忘之地！
“多谢前辈！晚辈明白了！”李烬再次深深一拜，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感激。这位上一代的执典者，虽只剩残魂，却在他最迷茫的时刻，为他指明了两条至关重要的前路！
“去吧……”虚影的声音变得更加微弱，周围的暗金符文锁链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光芒再次增强，开始加剧炼化，“记住老夫的告诫……皇室的话，连半个字都不要相信……小心……《星衍真解》……”
最后几个字，几乎微不可闻，却如同冰锥般狠狠刺入李烬的心神！
《星衍真解》！这位前辈，竟然连他修炼了《星衍真解》都知道？！而且，语气中充满了……警告之意！
他还想再问，但那团暗金光晕已彻底黯淡下去，虚影也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力量，沉寂于无尽的封印与炼化之中。周围的黑暗与符文恢复了原本的运转，仿佛刚才的一切对话，都只是一场幻梦。
李烬站在原地，久久未动。脑海中回荡着关于《轮回魔典》的真相、后半部功法的线索、仙人之血的来源，以及最后那句关于《星衍真解》的严厉警告……信息量庞大到几乎要撑爆他的识海。
他知道，此地不可久留。强行压下心中翻江倒海般的思绪，李烬最后看了一眼那阵法核心处沉寂的光晕，毅然转身，沿着来路，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第九层。
当他再次穿过那“九龙锁魂禁”，回到第八层时，感觉仿佛从另一个时空归来。窗外，皇城威云端依旧被淡金色的护城大阵光芒笼罩，彰显着京者皇室的无上威严与深不可测的底蕴。
李烬站在第八层空旷的空间内，望着下方如同星河般浩瀚的书海，眼神却已截然不同。
这里蕴藏着知识，也埋藏着罪恶；记录着历史，也掩盖着真相。
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将所有的震惊、疑惑、狂喜与警惕，都深深埋藏于心底最深处。
时间尚余一日，他需要好好利用，仔细消化今日所得，并为即将到来的、注定更加波澜云诡的皇城之行，以及最终返回东南之地的计划，做好万全的准备。
他的路，还很长。但方向，已然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