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辞行皇城（1/2）

皇极典籍阁那扇由“镇魂黑曜石”砌成的沉重大门，在李烬身后缓缓闭合，将阁内那片蕴含了无数知识、秘密与罪恶的浩瀚书海彻底隔绝。门外淡金色的天光洒落，带着皇城特有的、仿佛能涤荡一切阴霾的煌煌之气，却驱不散李烬眉宇间那沉淀的凝重与眼底深处挥之不去的冰寒。

守候在门外的，依旧是那位如同枯木般了无生气的灰衣老者。他浑浊的目光落在李烬身上，没有任何探寻的意味，只是例行公事般地伸出了那只枯瘦如鸡爪的手。李烬会意，将怀中那枚已然微温的暗红色通行令牌取出，平静地递还回去。

老者接过令牌，指尖在其上轻轻一点，令牌表面顿时流光一闪，浮现出无数细密如蚁的符文，如同活物般流转、组合，最终凝聚成一段简短的信息光幕，清晰地记录了李烬在阁内三日的停留时间、大致活动区域，但最重要的是，光幕之上却仅显示李烬在一至八层徘徊，并未显示李烬曾前往第九层。

最后便是——未曾携带任何典籍实物出阁的确认印记。

整个过程无声而高效，透着皇室办事特有的严谨与冷酷。

“无误，可离。”灰衣老者声音干涩地吐出四个字，随即收回目光，身形如同融入背景的阴影，再次变得模糊不清，仿佛他本身就是这典籍阁禁制的一部分。

李烬微微颔首，不再停留，转身迈步，沿着来时的玉石路径，不疾不徐地向着皇城西苑客舍的方向行去。他的步伐看似沉稳，内心却远非表面这般平静。

《轮回魔典》那近乎不死不灭却又需以杀戮为食粮的恐怖真相、上一代执典者残魂被囚禁炼化的凄惨遭遇、后半部功法藏于铁剑门后山猜测的进一步证实、仙人之血最大可能来源指向数万年前东南之劫的震撼推测、以及最后那句关于《星衍真解》充满警告意味的低语……这些信息如同狂涛怒澜，在他识海中激烈冲撞，几乎要撑爆他的神魂。

他强行以轮回剑意镇压着心神的激荡，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此刻绝非沉溺于震惊与消化之时，身处这龙潭虎穴般的皇城，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那位第九层的前辈残魂最后关于“不要轻信皇室”以及小心《星衍真解》的告诫，如同警钟长鸣，让他对周遭的一切，包括那位看似已与他结成秘密同盟的三皇子赵若行，都重新升起了最高级别的戒备。

返回客舍的路径依旧肃穆而寂静，巡逻的禁军侍卫甲胄鲜明，眼神锐利如鹰，偶尔掠过的神识扫过他的身体，在感知到他那元婴初期的修为以及客卿令牌的气息后，便又迅速移开。皇城的秩序森严而高效，无处不在彰显着统治这片大陆数万载的庞然大物那深不可测的底蕴与掌控力。

刚刚踏入那间被安排得精致却冰冷的客舍小院，甚至来不及喝上一口灵茶，院门外便已传来一阵轻微而规律的脚步声。

一名身着内侍服饰、面容白净、眼神却透着精明的年轻宦官立于院门处，微微躬身，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院内之人清晰听闻：“李客卿，三殿下有请，请您移步一叙。”

来得真快！

李烬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应了一声：“有劳公公带路。”

他对此早有预料。自己进入皇极典籍阁三日，赵若行不可能不关注。此番召见，既是例行询问，恐怕也暗含试探。自己刚刚得知大量惊天秘辛，心神难免有细微波动，必须万分小心，不能露出任何马脚。

跟随在内侍身后，穿行在皇城内苑错综复杂的廊庑殿宇之间。这一次，内侍引领的方向却并非往日议事的偏殿或书房，而是径直向着皇城更深处，那片属于皇子们日常起居的宫苑区域行去。

越往深处，守卫反而越发稀疏，但那股无形的、融入环境每一处的阵法波动却愈发晦涩而强大，空气中弥漫的灵气也愈发精纯浓郁，甚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赵若行自身的化神期气息，显然他已将此地经营得如同铁桶，与自身道域隐隐相合。

最终，内侍在一座名为“养心斋”的宫殿前停下脚步。此处并非金碧辉煌的主殿，更像是用于休憩静养的雅致居所，环境清幽，殿外种植着几丛罕见的静心翠竹，微风拂过，竹叶沙沙，涤荡心神。

“殿下已在斋内等候，客卿请自行入内。”内侍低声说了一句，便垂手退至一旁，如同泥雕木塑。

李烬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并无丝毫褶皱的衣袍，迈步踏入殿门。

殿内陈设果然与外表的清雅一致，并无过多奢华装饰，多以暖玉、沉香木为主，墙上挂着几幅笔力虬劲、意境深远的山水字画，角落的青铜兽炉中吐出袅袅青烟，是上品的“龙涎静心香”，有安神定魄、辅助悟道之效。赵若行并未身着皇子常服或劲装，而是一袭宽松的月白道袍，乌发以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正背对着殿门，立于一幅云雾缭绕的仙山图前，仿佛在欣赏画作，又似在神游天外。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略显疲惫却又温和的笑容。

“李兄回来了？典籍阁三日，可还顺利？不知可曾找到心仪的典籍或所需线索？”赵若行语气随意，如同友人闲谈，目光却似是不经意地扫过李烬的脸庞，捕捉着他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李烬心中警兆微升，拱手行礼，语气保持着恭敬与一丝恰到好处的“遗憾”：“劳殿下挂心。皇极典籍阁果然名不虚传，藏书之浩瀚，堪称包罗万象，令晚辈大开眼界。只是……李某所需查询之上古秘闻与奇物志异，线索大多缥缈，虽有些许收获，却仍如大海捞针，难窥全貌，实在是惭愧。”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既肯定了典籍阁的博大，又隐晦地表达了自己并未找到最核心的东西，符合他之前提出的查阅“杂谈野史”的借口。

赵若行闻言，眼底深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似乎淡去了少许，他笑了笑，走到一旁的紫檀木茶桌旁坐下，亲自执起玉壶，为李烬斟了一杯灵气氤氲的碧色灵茶。

“无妨，古籍探秘，本就需要机缘与时间，李兄不必心急。”他将茶杯推至李烬面前，语气依旧温和，“那李兄接下来，有何打算？是继续在皇城盘桓些时日，再去典籍阁查阅，还是……”

李烬端起茶杯，指尖感受着那温润的玉质，却没有立刻饮用，而是顺势放下，迎着赵若行的目光，坦然道：“不瞒殿下，典籍阁三日，虽未竟全功，但李某亦感收获颇丰，许多之前疑惑之处，已得解答。继续留在皇城，于修行恐有滞碍。故而，打算向殿下辞行，不日便将离开皇城，另寻他处历练一番，沉淀此次所得。”

“可有确切地点？”

“不曾，不过应是西域之地。”

赵若行眉梢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似乎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但又仿佛在情理之中。他沉吟片刻，并未出言挽留，只是点了点头，“西域之地虽灵气匮乏，然塞外边荒，大漠茫茫，大能高手辈出，于磨砺心志、夯实根基确有独到之处。李兄既然已有决断，本王自然不便强留。”

他话语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看似真诚的感慨：“说起来，本王与李兄相识虽短，却颇为投缘。李兄不仅助本王夺得妖丹，突破化神，更在流云殿内助本王震慑宵小，此情此谊，本王铭记于心。”说着，他手掌一翻，一枚约莫指甲盖大小、通体呈深邃星空蓝色、表面有细微银色符文若隐若现的棱形晶体出现在他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