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朱武庄内连环计 九阳真经现端倪(2/2)

“成昆!!!我杀了你——!!!”

“我的眼睛!我的家人!!!”

“啊啊啊啊——痛啊——!!!”

断断续续、充满了血泪与疯狂的嘶吼从他喉咙里迸发出来。他时而用头猛撞甲板,坚硬的冰层被撞得碎屑纷飞,发出沉闷的响声;时而又像受伤的野兽般在原地打转,双手胡乱挥舞,指甲深深抠进冰层,留下道道血痕。

那景象,惨不忍睹。

殷素素看得心惊肉跳,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无忌,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她恨谢逊的残暴,恨他将他们夫妇逼入绝境,但此刻看到他如此痛苦挣扎,心中竟也生不起多少快意,反而是一片沉甸甸的压抑。

张翠山落在甲板上,第一时间冲到殷素素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手心的冰冷和颤抖,心中又是怜惜又是后怕。他抬头望向桅杆上的神秘僧人,眼神中充满了感激与敬畏。无论如何,这位前辈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神秘僧人静静地看着下方痛苦挣扎的谢逊,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似乎终于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那是怜悯?是叹息?还是别的什么?

他缓缓开口了。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那声音苍老、平和,仿佛历经了千百年的风霜,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淡然:

“痴儿,嗔念如魔,执念如狱。三十载恩怨,早已化为业火,焚尽了你的灵台,也焚毁了你自己。何时方能醒悟?”

这声音仿佛蕴含着某种魔力,落入谢逊耳中,让他那狂暴的挣扎竟奇迹般地缓和了几分。他停止了撞头和嘶吼,只是双手抱头,身体仍在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痛苦喘息声。

“业火……业火……”他喃喃自语,空洞的眼窝中似乎有血泪渗出,“我……我该怎么办……”声音中充满了茫然和绝望,再无之前的疯狂凶戾。

神秘僧人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带着无尽的沧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只是你心魔已深,执念成狂,非大毅力、大智慧者,难以自渡。”

他顿了顿,枯枝再次微微抬起,指向谢逊。

一道肉眼几乎不可见的柔和白光,从枯枝顶端射出,如同涓涓细流,悄无声息地没入谢逊的眉心。

谢逊浑身一僵,随即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庞大的身躯晃了晃,“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甲板上。他不再挣扎,不再嘶吼,只是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头颅低垂,周身的黑红煞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最终如同风中残烛,彻底熄灭了。

他似乎陷入了昏迷,又或者是某种深层次的沉寂。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冰谷中,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风雪呼啸的声音。

张翠山和殷素素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这位神秘前辈,仅仅几句话,几道无形的力量,便将那如同疯魔般的谢逊彻底制服,甚至可能……化解了他的部分戾气?这份功力,简直深不可测!

“晚辈张翠山,内子殷素素,携幼子张无忌,叩谢前辈救命之恩!”张翠山定了定神,拉着殷素素,对着桅杆上的神秘僧人,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殷素素也抱着无忌,跟着行礼,动作无比虔诚。

神秘僧人没有看他们,目光依旧落在昏迷的谢逊身上,淡淡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张翠山恳切道:“前辈于我夫妇及幼子有再造之恩,晚辈粉身碎骨,亦难报万一!敢问前辈高姓大名?仙乡何处?日后若有机会,晚辈定当……”

“呵呵……”神秘僧人轻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老朽不过一介闲云野鹤,无名无姓,四海为家。今日相遇,亦是缘法。恩恩怨怨,纠缠不休,报与不报,又有何意义?”

他顿了顿,枯枝转向张翠山夫妇,声音依旧平淡:“此地乃绝地,不宜久留。你们带着孩子,速速离去吧。”

张翠山一愣,道:“前辈,那……那谢逊他……”他看了一眼昏迷的谢逊,有些犹豫。谢逊虽然暂时昏迷,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再次发疯?将这样一个凶徒留在这里,似乎不妥。但要杀了他……张翠山自问也做不出这种趁人之危的事情,更何况谢逊还是金毛狮王,明教四大法王之一,与他师父张三丰也颇有渊源(虽然是敌对渊源)。

神秘僧人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道:“他心魔已被老朽暂时压制,但病根未除,日后会如何,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你们不必管他,他自有他的劫数。”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在殷素素怀中的张无忌身上停留了一瞬,虽然只是极短的一瞬,却让张翠山夫妇心中同时一凛。

“这孩子……”神秘僧人的声音似乎柔和了些许,“命途多舛,却也福泽深厚,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只是……”

他微微沉吟,似乎在斟酌词句:“……过刚易折,过柔难立。日后若有机缘,可寻《九阳真经》一观,或可化解他体内隐忧,助他渡过难关。”

“《九阳真经》?!”

张翠山和殷素素同时失声惊呼!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他们脑海中炸响!

《九阳真经》!那可是武林中传说了近百年的无上宝典!据说此经包含了至高无上的内功心法,练成之后,天下武学皆可触类旁通,更能百毒不侵,金刚不坏!当年全真教祖师王重阳便是以此经为基础,开创了全真盛世。后来真经失传,江湖上为了追寻它的下落,不知掀起了多少腥风血雨!

这位神秘前辈,竟然随口便提及了《九阳真经》?还说可以化解无忌体内的隐忧?

张翠山心中剧震,他想起了无忌出生时,冰火岛上那诡异的环境,想起了谢逊的狮子吼,虽然当时似乎并未伤及无忌,但这位前辈既然如此说,定然有他的道理。只是……《九阳真经》早已不知所踪,茫茫人海,何处去寻?

神秘僧人似乎知道他们的疑惑,却没有再多解释,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缘法自有天定,强求不得。去吧,离开这里,往南走,或许能遇到人烟。”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影轻轻一晃。

不是瞬移,也不是高速移动,而是……就像一幅画渐渐淡去,或者说,像融入了周围的风雪之中。他的身形在桅杆顶端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透明,连同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僧袍,手中那根黝黑枯枝,都在缓缓地消散。

“前辈!”张翠山急忙喊道,想要再问些什么。

但神秘僧人已经彻底消失了。

桅杆顶端,空空如也,只剩下呼啸的风雪,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瞥般的身影,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只有那柄掉落在甲板上的狼牙棒,以及棒头上那道平滑如镜的剑痕,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还有昏迷不醒的谢逊,也证明着那位神秘前辈的存在。

“他……他走了?”殷素素喃喃道,眼中充满了敬畏与不舍。那位前辈,就像传说中的仙人一般,来无影,去无踪。

张翠山望着桅杆顶端,久久不语,心中充满了震撼与思索。无名无姓,闲云野鹤,随手化解谢逊狂攻,轻易压制其心魔,还知晓《九阳真经》的下落……这位前辈,究竟是何方神圣?难道是隐世的绝世高人?

“翠山,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殷素素的声音带着一丝茫然。经历了刚才的生死一线和神秘前辈的出现,她的心神还未完全平复。

张翠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荡,握紧了殷素素的手,沉声道:“前辈让我们往南走,离开这里。此地不宜久留,谢逊虽然昏迷,但不知何时会醒,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他看了一眼昏迷的谢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杀了他?不行,张翠山做不到。带着他?更不可能,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再次发疯。而且,他们带着一个婴儿,根本不可能看管住这样一个凶徒。

“唉……”张翠山叹了口气,“罢了,前辈说他自有劫数,我们就……听天由命吧。”

他不再理会谢逊,小心翼翼地扶着殷素素,道:“素素,你抱着无忌,小心脚下的冰滑。我们先离开这艘船,然后辨明方向,往南走。”

“嗯。”殷素素点了点头,紧紧抱着怀中的无忌,跟着张翠山,一步一滑地走下了冰封的巨船。

两人踩着厚厚的积雪,顶着狂风暴雪,艰难地辨认着方向,朝着南方跋涉而去。身后,是渐渐被风雪掩盖的巨大冰船,以及冰船甲板上那道昏迷的、充满了悲剧色彩的庞大身影。

他们不知道,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冰谷深处,又有几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那艘冰封巨船的附近,目光闪烁地打量着四周,最终落在了昏迷的谢逊身上……

……

(场景转换)

江南,临安府郊外,朱武连环庄。

这朱武连环庄,是由朱、武两姓两个家族合建而成。朱姓庄主朱长龄,乃是“惊天一笔”朱九真的父亲,据说一手家传的“一阳指”功夫颇有火候;武姓庄主武烈,则是“武三通”的后人,家传的“降龙十八掌”残篇和“一阳指”也有几分门道。两家联姻,互为犄角,在江南一带也算是颇有势力的武林世家。

这一日,庄内张灯结彩,宾客盈门,却是庄主朱长龄在为其爱女朱九真举办生辰宴。

朱九真年方十八,生得貌美如花,又习得一身武艺,在江南年轻一辈中颇有艳名,人称“雪岭仙子”(虽然临安府并没有雪岭,但这并不妨碍人们送她这个雅号)。是以她的生辰宴,引得江南各路武林人士纷纷前来道贺,朱武庄内一时热闹非凡。

然而,在这热闹非凡的表象之下,却隐藏着一股暗流涌动。

庄内一间僻静的书房里。

朱长龄和武烈相对而坐,面色都有些凝重,与庄外的喜庆气氛格格不入。

“大哥,你确定消息属实?金毛狮王谢逊,真的出现在了极北冰原,而且……似乎还失去了踪迹?”武烈端着茶杯,眉头紧锁,低声问道。他身材中等,面容刚毅,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朱长龄,一个身材微胖,面容方正,看起来颇有些威严的中年男子,闻言,脸色更加凝重:“消息是从西域传来的,据说是几个侥幸从冰火岛逃出来的海盗所言。他们说,金毛狮王谢逊在冰火岛上修炼‘七伤拳’走火入魔,后来不知为何,带着一艘大船,闯入了极北冰原,最后消失在了一片巨大的冰谷之中。”

“冰火岛?极北冰原?”武烈喃喃道,“那地方可是绝地啊!谢逊怎么会跑到那里去?还有,那几个海盗的话,可信吗?”

朱长龄沉声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谢逊身负屠龙刀,那可是武林至尊,号令天下莫敢不从的宝贝!多少人为了它,不惜性命!只要有一丝可能,我们就不能放过!”

提到“屠龙刀”,武烈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但随即又被忧虑取代:“可是大哥,谢逊那厮武功盖世,又心狠手辣,更兼‘狮子吼’和‘七伤拳’两大绝技,我们……就算找到了他,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啊。”

朱长龄冷笑一声:“谢逊虽然厉害,但他已经瞎了双眼,又走火入魔,实力定然大打折扣!更何况,他现在极有可能被困在极北冰原,九死一生!就算他还活着,也必定是狼狈不堪!”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而且,想打屠龙刀主意的,可不止我们朱武两家。据我所知,昆仑派、崆峒派、甚至连远在西域的明教,都已经收到了风声,派人过去了。我们只要跟在后面,静观其变,说不定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武烈闻言,眼中一亮:“大哥高见!让那些人与谢逊拼个两败俱伤,我们再出手,确实是妙计!”

朱长龄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得意地笑了笑:“不止如此。我还收到消息,武当派的张翠山,当年据说和谢逊一同失踪,很可能也在冰火岛上!如果能找到张翠山,逼问出谢逊和屠龙刀的下落,那更是事半功倍!”

“张翠山?”武烈眼神一凝,“武当七侠之一,张三丰的得意弟子?此人武功不弱,而且武当派势大,若是动了他,恐怕会引来张三丰那老怪物的报复吧?”

朱长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张三丰虽然厉害,但他毕竟年事已高,难道还能为了一个弟子,不远万里来江南与我们为难?更何况,只要我们做得干净利落,谁知道是我们干的?等我们拿到了屠龙刀,练成了上面的绝世武功,到时候别说是张三丰,就算是整个武林,又有谁能奈何得了我们朱武两家?”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野心和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