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风雪南归路,祸藏连环庄(1/2)
风雪如同无数匹奔马在冰谷中嘶吼冲撞,卷起地上沉积了不知多少年的雪粉,天地间一片混沌的灰白。张翠山紧紧握着殷素素的手,另一只手环护在她身前,用自己的身体为她和怀中的幼子抵挡着最为凶猛的寒风。每一步踏下,深可没膝的积雪都发出令人心悸的“咯吱”声,仿佛随时要将人彻底吞噬。
严寒如同无数细密的钢针,穿透厚重的皮裘,刺入骨髓。张翠山体内武当纯阳真气流转不息,勉强维持着体温,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白色的呵气刚出口鼻便凝结成冰晶,挂在眉毛、睫毛和鬓角上。他侧头看向妻子,只见她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泛着不祥的青紫色,身体在厚重的皮裘下依旧微微颤抖。她几乎将整个上半身都蜷缩起来,用体温紧紧护着襁褓中的张无忌,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素素,撑住!”张翠山的声音在风雪的呼啸中显得微弱,他用力握了握妻子的手,将那点微薄却坚定的暖意传递过去,“前辈指引我们向南,定有生机!无忌……无忌还需要我们!”他低头看了一眼襁褓。小无忌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冻得有些发红的小脸,此刻正沉沉睡着,对父母的艰难跋涉和四周的绝境浑然不觉。
殷素素艰难地抬起头,对上丈夫担忧而坚定的目光,嘴角努力扯出一丝宽慰的笑意,尽管那笑容因寒冷而僵硬。她点点头,喉咙干涩发紧,只吐出模糊的气音:“嗯……为了无忌……”一股寒气从丹田深处不受控制地窜起,令她猛地打了个寒噤,脚步一个踉跄。
“小心!”张翠山眼疾手快,用力揽住她的腰,才避免她摔倒。触手之处一片冰凉,他的心猛地一沉。殷素素在冰火岛产子后本就气血大亏,根基受损,方才在船上为抵挡谢逊的狮子吼,又强行凝聚所剩不多的九阴真气,此刻在这酷寒绝地跋涉,寒气已如跗骨之蛆,丝丝缕缕侵入她的经脉脏腑。
“我没事,”殷素素强撑着站稳,喘息着低语,“只是……有点累。”她将怀中的无忌抱得更紧了些,仿佛那是她仅存的热源和力量源泉。
张翠山心如刀绞。他抬头望向南方,风雪迷蒙,视线所及不过数丈,根本无从辨别方向。神秘僧人的话语在心头回荡:“往南走,或许能遇到人烟。”这渺茫的“或许”,此刻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他深吸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压下心中的焦灼和无力感,沉声道:“我们再坚持一下,找个背风的地方歇息片刻。”
两人相互扶持着,在几乎一模一样的灰白冰壁间蹒跚穿行。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道向内凹陷的巨大冰壁裂缝,形成一个天然的避风港。张翠山心中一喜,连忙扶着殷素素躲了进去。
裂缝深处,狂风的声音被隔绝了大半,只剩下呜呜的低鸣。虽然依旧寒冷彻骨,但没有了那割面的朔风,体感已是天壤之别。张翠山迅速清理出一块稍平整的冰面,扶着殷素素坐下。殷素素几乎是瘫软下去,背靠着冰冷的岩壁,急促地喘息着,脸色愈发难看,一层薄薄的冰霜悄然覆盖在她的发梢和额角。
张翠山急忙解下身上的皮裘,不由分说地裹在殷素素身上,又将她怀中的无忌接过来,紧紧抱在自己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孩子。小无忌似乎感觉到了温暖,在睡梦中发出几声细微的嘤咛。
“素素,你感觉怎样?快运功驱寒!”张翠山急道,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殷素素闭上眼,微微摇头,声音细若游丝:“我……我试过了,丹田……丹田里像结了冰……真气……提不起来……”她体内的九阴真气本就偏于阴柔寒凉,此刻在外部极寒和自身伤势的双重夹击下,几乎完全凝滞,非但无法护体,反而成了引纳寒气的通道。
张翠山心凉了半截,他单手按在殷素素背心“灵台穴”上,精纯的武当纯阳真气缓缓渡入。然而,那股暖流一进入殷素素体内,就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无处不在的阴寒之气吞噬、抵消,收效微乎其微。
就在这时,怀中的张无忌突然不安地扭动起来,小脸皱成一团,发出断断续续、带着痛苦的微弱啼哭。张翠山低头一看,心中剧震!只见无忌原本冻得发红的小脸,此刻竟透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嘴唇发绀,小小的身体在襁褓中剧烈颤抖,仿佛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无忌!无忌你怎么了?”殷素素猛地睁开眼,看到儿子的情形,惊骇欲绝,挣扎着想坐起,却浑身无力。
张翠山急忙解开襁褓一角,伸手探入去摸无忌的心口。入手处一片刺骨的冰凉!那寒意之盛,远超这冰谷中的酷寒,仿佛一块来自九幽之下的寒冰!更令他魂飞魄散的是,这股冰寒之气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无忌小小的身体内部,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寒毒!是寒毒!”张翠山失声惊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终于明白了神秘僧人那句“过刚易折,过柔难立”以及“体内隐忧”的深意!无忌在冰火岛那冰火交缠的极端环境中孕育、诞生,当时虽未被谢逊的狮子吼震伤,但那股冰火相激、阴阳失衡的先天隐患,早已深藏在他脆弱的脏腑之中!平日里尚能压制,此刻在这酷寒绝地的刺激下,竟提前爆发了!
“前辈……前辈说《九阳真经》……”殷素素看着儿子痛苦挣扎的小脸,心如刀割,泪水瞬间涌出眼眶,还未落下便冻成了冰珠。
张翠山心中一片冰凉。没错,《九阳真经》是唯一的希望!可那传说中的神功宝典杳无踪迹,远水如何救得了近火?他只能不顾一切地将自身纯阳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无忌体内,试图压制那可怕的先天寒毒。然而,他内力虽纯,但境界终究有限,输入的真气如同投入沸腾油锅的几滴水,瞬间便被无忌体内那浩瀚汹涌的阴寒之力吞噬、驱散,只能勉强护住无忌心脉一线温热,延缓寒毒彻底冻结生机的速度。无忌的哭声越来越微弱,气息也渐渐微弱下去。
就在张翠山夫妇心神俱裂,几乎陷入绝望之际——
“咦?这里居然还有人活着?”一个带着几分意外和居高临下意味的男子声音,冰冷地穿透风雪的呼号,从冰壁裂缝的入口处传来。
张翠山悚然一惊,猛地抬头,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临大敌!只见三道高大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狭窄的入口处,挡住了大部分光线,投下三道长长的阴影,将他们一家三口笼罩其中。
来者皆身着厚实的白色皮裘,几乎与周围冰雪融为一体,若非主动出声,极难察觉。为首一人年约四旬,面容冷峻如刀削斧凿,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闪烁着精光,目光扫过张翠山夫妇,尤其是在张翠山脸上微微一凝,随即又落在气息奄奄、散发着诡异寒气的张无忌身上,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他身后两人稍显年轻,但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神精悍,显然内力修为不俗。三人腰间都悬着样式古朴的长剑,剑鞘上隐隐刻着昆仑山的纹路。
“昆仑派?”张翠山心中警铃大作,抱着无忌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武当与昆仑同属正道大派,虽无深交,但也素无仇怨。然而在这人迹罕至的极北绝地,对方三人来意不明,又恰好出现在他们最虚弱、最绝望的时刻,由不得他不警惕万分。
“原来是武当张五侠。”为首的中年人嘴角牵起一丝冷淡的弧度,语气听不出喜怒,“在下昆仑派,西华子。”他目光如电,再次扫过张翠山怀中的婴孩,那刺骨的寒气让他也感到一丝异样。“想不到张五侠夫妇竟流落至此,还带着一个……似乎很不寻常的孩子。不知张五侠可曾见到一个身材异常高大、双目已盲、状若疯魔的大汉?”
西华子!昆仑三圣何足道一脉的门人!张翠山心中更沉。此人武功在昆仑派中亦是翘楚,性情刚愎,绝非易于之辈。他问的,分明就是谢逊!
张翠山强压下心中的焦灼和警惕,抱拳沉声道:“原来是西华子道兄。在下与内子、幼子因海难流落至此,九死一生,并未见到道兄所寻之人。”他矢口否认见过谢逊,眼下情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哦?未见?”西华子冷笑一声,目光如刀,紧紧盯着张翠山,显然不信。“据闻张五侠当年与那恶贼谢逊一同失踪于海外,如今张五侠夫妇安然归来,却不见谢逊踪影?这未免太过巧合了吧?”他向前逼近一步,一股无形的压力随之弥漫开来,带着昆仑派特有的冰冷肃杀之气。“张五侠,明人不说暗话。谢逊身负屠龙刀,乃武林公敌!若你知晓其下落,最好如实相告,以免自误!”
他身后的两名昆仑弟子也同时手按剑柄,眼神不善,一股冰冷的杀气锁定了张翠山夫妇。狭小的冰缝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比外面的风雪更为酷烈!
“西华子道兄!”张翠山霍然起身,将殷素素和无忌挡在身后,体内纯阳真气勃然而起,虽然因为救治无忌消耗甚巨,但武当七侠的威势犹在,眉宇间正气凛然,毫不退让地迎上西华子逼人的目光,“谢逊下落,张某确实不知!至于屠龙刀,更是从未得见!道兄此言,莫非是怀疑张某与那谢逊有何瓜葛?武当派虽不敢称名门正派之首,但也容不得他人凭空污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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