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土屋里的交锋（2/2）

“先说说，啥叫‘文化入侵’？”陈桂兰给每人倒了碗姜茶，热气模糊了她严肃的脸，“阿福，你是念过几年书的，给婶子掰扯掰扯。”

阿福挺直腰板，脸涨得通红，声音都带着颤音：“陈奶奶，您忘啦？二十年前北边那帮人，打着‘通商’旗号，把咱们的好茶叶全换成掺了沙子的洋米！他们教我们用机器纺布，结果咱们的老手艺没人学，最后连织机都锈成了废铁！这技术，学不得！”

“那你说，咱们的‘文化’是啥？”周伯扶了扶老花镜，慢悠悠反问，“是你爷爷教你认星象辨风向的本事？还是刘婶织的‘浪花纹’帆布？又或者你爹修船时‘看木纹知深浅’的诀窍？这些都是本事，可本事得用在活命上！”

刘婶把织了一半的帆布往炕上一铺，指着上面的波浪纹：“你们看这布，我加了三根新丝线，是从南边商船那儿换的。以前织单色布，如今能织带暗纹的，夜里行船不容易被撞——这算不算‘入侵’？可它救了多少人的命？”

赵叔的烟袋锅子在鞋底磕了磕，火星溅落进泥土：“我年轻时走南闯北，见过沿海的村子用风力磨坊，比石磨快三倍；也见过山里用竹筒引水，比挑水省力十倍。人家没抢咱们地，也没灭咱们族，就教了个巧法子，日子就好过多了。这叫‘学’，不叫‘侵’。”

孙伯的拐杖在地上顿了顿，发出沉闷的声响，眉头紧锁：“可…可掠夺者的技术，是沾着血的！”他猛地站起来，手抖着指向窗外停泊的“曙光号”，“昨夜他们的巡逻艇撞沉了李家村的渔船，用的是蒸汽驱动的撞角！这铁疙瘩，天生就是吃人的！”

“所以才要学啊！”老王突然拍案，震得茶碗叮当响，“他们用蒸汽杀人，咱们就能用蒸汽犁地！他们用望远镜探路，咱们就能用望远镜防备！怕被吃掉，就得先学会怎么咬回去！”

堂屋里霎时安静下来，只有柴火噼啪燃烧的声音。油灯的火苗忽明忽暗，照着每个人脸上的光影，有犹豫，有愤怒，也有期盼。陈桂兰捻着腕上的佛珠，珠子在指腹间滚动，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像在掂量着每个人的话。

“丫头，”她忽然转向林婉清，声音低了些，“你还记得你爹走前说的话吗？”

林婉清一怔。父亲是老船长，十年前死于掠夺者的突袭，临终前只留下一句：“海不会拒绝能驾驭它的人，只会吞掉不敢睁眼看它的人。”这句话像刻在她心底的船锚，从未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