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饥荒(2/2)
“先顾眼下吧。”沈言扶起她,“别声张,自己偷偷做点吃的。”他知道,这三斤玉米面顶不了多久,可至少能让孩子多撑几天。
离开贾家,沈言的心情格外沉重。他走到胡同口,见几个孩子围着泔水桶,用树枝扒拉着里面的残渣,找到块发霉的窝头就抢着往嘴里塞,嘴角沾着灰,眼睛却亮得吓人。有个老太太拄着拐,颤巍巍地捡别人扔掉的菜根,揣进怀里,像是得了宝贝。
这就是饥荒的开始。不是突然降临的灾难,而是像温水煮青蛙,一点点熬干人的希望。先是粮食不够,然后是野菜挖光,最后连树皮、草根都成了稀罕物。那些上个月还在浪费粮食的人,现在为了半块发霉的窝头就能打起来。
院里的气氛也越来越压抑。二大爷没了往日的威风,整天蹲在门口抽烟,烟袋锅里的烟丝越来越差,最后干脆用树叶代替。三大爷算计得更精了,连掉在地上的饭粒都要捡起来吃掉,还跟人吹嘘“一粒粮食一滴汗,不能糟践”。
许大茂倒是还能混上口吃的,据说他托关系从厂里弄了点粮票,可也不敢声张,每次吃饭都关着门,生怕被人看见。有天夜里,沈言用神识“看”到他偷偷往嘴里塞饼干,嘴角的渣子都不敢掉,吃完还把包装纸烧得干干净净。
这种日子,最熬人的不是饿,是人心的变化。以前院里虽然吵吵闹闹,可多少还有点人情味;现在倒好,见了面都绕着走,生怕对方开口借粮。傻柱好几次想把自己的口粮分点给秦淮茹,都被贾张氏拦着:“自家都快饿死了,还管别人?”
沈言依旧保持着低调。每天早上出去捡点野菜,中午在家煮点稀粥,晚上就着咸菜啃个窝窝头,装作跟大家一样“紧巴巴”。他空间里的腊肉、白面,连碰都不碰,那些精米白面,现在拿出来就是“罪证”。
有天,他去郊外挖野菜,见几个村民正围着一棵榆树,拿着斧头砍树枝,连树皮都被剥得干干净净。“这树能活不?”沈言忍不住问。一个村民头也不抬地说:“人都快饿死了,还管树活不活?剥了皮能磨成面,能多撑几天是几天。”
沈言看着那棵被剥得鲜血淋漓的榆树,心里像被刀割一样。这就是饥荒最可怕的地方——它能让人忘记敬畏,忘记底线,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做得出来。
回到院里,他见秦淮茹正抱着槐花在门口晒太阳。孩子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眼睛却很大,直勾勾地盯着天上的飞鸟,像是在想那能不能吃。秦淮茹见了沈言,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她知道沈言也不容易,不好意思再开口。
沈言没说话,从兜里摸出两个烤红薯,塞给槐花一个。红薯是他用空间里的种子种的,不大,却热乎乎的。槐花接过红薯,看了看秦淮茹,见她点头,才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连皮都没吐。
“从地里挖的,不多,给孩子垫垫肚子。”沈言低声说。秦淮茹眼圈一红,别过头去,不敢看他。
沈言知道,这点红薯救不了急,可他能做的,只有这些。在这大饥荒的年代,每个人都在挣扎,他能守住自己的底线,能帮一把身边的人,就已经尽了力。
夜幕降临,四合院安静得可怕,连狗吠声都听不到了——饿极了的人家,早就把狗杀了吃肉。沈言坐在窗前,看着天上的星星,心里一片沉重。他知道,这饥荒才刚刚开始,更难的日子还在后面。那些被浪费的粮食,被毁掉的铁锅,被荒芜的土地,终究要让这代人用最痛苦的方式来偿还。
他摸了摸炕洞深处的樟木盒,里面的粮票和粮食安安静静地躺着,像沉睡的希望。他不知道这希望能支撑多久,只知道自己必须守住它,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些在饥荒中挣扎的、像秦淮茹一家一样的普通人。
窗外的风越来越冷,吹得窗纸“哗哗”作响。沈言裹紧了被子,在黑暗中闭上眼睛。明天,他还得早起去挖野菜,还得装作和大家一样艰难,还得在这饥荒的余烬里,小心翼翼地守护着那点微弱的火苗,等待着春天的到来。而这等待,注定漫长而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