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寻常巷陌(1/2)

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沈言就听见胡同口传来“磨剪子嘞——锵菜刀——”的吆喝声。那声音拖着长长的尾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打了个转,钻进每家每户的窗棂里。他推开院门时,正看见磨刀匠挑着担子往里走,扁担两头各挂着个木箱,一头装着砂轮和磨刀石,另一头放着些零碎工具,走起来“咯吱咯吱”响。

“磨剪子不?”磨刀匠是个干瘦的老头,脸上刻着风霜,见了沈言,咧开嘴笑,露出两颗黄牙。他的手粗糙得像老树皮,指甲缝里嵌着黑泥,却握着一把锃亮的剪刀,正在阳光下翻看刃口。

沈言想起自家厨房那把钝了的菜刀,点点头:“磨一把菜刀。”

“得嘞。”老头把担子放在墙根下,从沈言手里接过菜刀,翻来覆去看了看,“这刀是好钢,就是锈了点,磨出来准锋利。”他往磨刀石上洒了点水,“嚯嚯”地磨起来,火星子随着动作溅起,落在地上的薄霜上,瞬间就灭了。

沈言蹲在旁边看,老头一边磨一边唠:“我这手艺,传了三代了。年轻时走南闯北,哪都去,现在老了,就守着这四九城的胡同转。您猜怎么着?这城里的人啊,看着光鲜,过日子精打细算起来,比谁都实在。一把剪刀,磨了又磨,用到不能再用了,才舍得扔。”

“是这个理。”沈言应着,想起95号院的三大爷,一把剃头刀用了十年,磨得只剩个刀片,还舍不得换。

正说着,张婶拿着把剪刀出来了:“刘师傅,给我这剪刀也磨磨,剪布都费劲了。”她看见沈言,又说,“小沈,待会儿来家里吃饺子,我包了白菜猪肉馅的。”

“不了婶,我中午有事。”沈言笑着推辞,心里却记下了这份热络。在东城住久了,他渐渐明白,这里的人不像95号院那样咋咋呼呼,却把关心藏在“来吃饺子”“磨剪子顺带”这样的小事里,像温水煮茶,慢慢渗透。

菜刀磨得差不多了,刘师傅用拇指蹭了蹭刃口,“噌”地一声响,满意地点点头:“成了,您试试。”

沈言接过刀,分量沉了不少,刃口亮得能照见人影,忍不住赞了句:“好手艺。”他递过去五分钱,是磨菜刀的市价。

刘师傅接了钱,揣进怀里的布兜,又给张婶磨起了剪刀,嘴里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听着像是评剧的片段,在清晨的胡同里飘得很远。

沈言提着菜刀回家,路过李教授家门口时,看见老先生正蹲在院里侍弄那几竿翠竹。竹子上挂着冰凌,晶莹剔透,老先生用布小心翼翼地擦着竹身,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孩子。

“李教授,这么冷的天还出来?”沈言站在门口问。

“活动活动筋骨。”李教授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你看这竹子,看着娇弱,其实最耐寒,雪压不垮,冻不死,开春照样往上蹿。人啊,也得学这点韧劲。”

沈言想起昨天在胡同口看见的那个拾荒老人,穿着单薄的棉袄,却每天准时出现在垃圾堆旁,把别人扔掉的破纸、空瓶捡起来,捆得整整齐齐,脸上总带着笑。或许,这就是李教授说的“韧劲”——日子再难,也得笑着过下去。

上午,他去信托商店给王编辑送修复手稿的工具。李掌柜正趴在柜台上算账,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见了他,连忙站起来:“沈同志,稀客啊。”

“来给王编辑送点东西。”沈言把工具包放在柜台上,“最近有什么新鲜物件?”

“还真有。”李掌柜神神秘秘地从柜台下拿出个木盒,打开一看,是个黄铜的怀表,表盘上刻着精致的花纹,“前清的物件,走时还准,您要不要?”

沈言拿起怀表,打开盖子,里面的齿轮“滴答滴答”地转着,像在数着时光的脚步。他想起空间里那些电子表,精准却冰冷,远不如这老怀表,带着人的温度。

“多少钱?”

“您要,给两斤粮票就行。”李掌柜知道他出手大方,也不漫天要价。

沈言付了粮票,把怀表揣进怀里,又挑了两本旧书,一本《唐诗宋词选》,一本《民间故事集》,都是他没读过的。

从信托商店出来,胡同里飘起了雪花。不大,像柳絮似的,慢悠悠地落下来。几个孩子在雪地里打滚,滚得满身是雪,像个小雪人,笑声震得树枝上的雪都落了下来。

一个卖烤白薯的老汉推着车走过,铁皮桶里的白薯冒着热气,甜香混着雪的清冽,让人心里发暖。沈言买了两块,烫手的白薯揣在怀里,隔着棉袄都能感觉到温度,咬一口,蜜甜的汁水流在嘴角,烫得直哈气,却舍不得松口。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