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万瞳之厅与亘古低语（1/2）

踏入白骨拱门的瞬间，太平感觉像是穿透了一层冰冷粘稠的水膜，又像是从一个世界跌入了另一个世界的夹缝。

身后的洞穴、棺椁、乃至那无所不在的疯狂低语，都骤然远去，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古老、更加令人窒息的寂静所取代。

这条向下的阶梯，并非由砖石砌成，而是由某种巨大生物的、早已玉质化的嵴椎骨蜿蜒盘绕而成，踏上去冰冷而光滑，散发着幽幽的荧光。

阶梯两侧，并非是坚实的墙壁，而是无边无际、缓缓流动的、如同浓稠墨汁般的黑暗虚空。

虚空中，偶尔有巨大无比、难以名状的阴影轮廓缓缓滑过，投下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却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这里仿佛是一个独立于古陵之外的异次元空间，一个被遗忘在时空缝隙中的墓道。

只有脚下嵴椎骨阶梯散发的微弱荧光，和手中星辰钥匙那稳定却略显急促的共鸣，指引着方向。

太平能感觉到，钥匙的共鸣并非完全指向下方的“觐见室”，更准确地说，是在与这片虚空深处某个更加庞大的存在相互呼应，带着一种既渴望又警惕的复杂情绪。

他胸口的伤势依旧隐隐作痛，那观察者残留的怨念如同附骨之疽，不断试图侵蚀他的神智，被他以混沌初火死死压制。

背上的塔灵依旧沉寂，方才那一下似乎耗尽了它最后的气力。

他一步步向下，脚步声被绝对的寂静所吞噬，只有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显得格外清晰。

神识高度集中，警惕着虚空中可能出现的任何异动，但除了那些无声滑过的巨大阴影，并无其他危险。

然而，这种极致的寂静和空旷，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心理压力。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评估着他，等待着他在孤独和未知中自行崩溃。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太平心中凛然，“绝非简单的陵墓……更像是一个……囚笼？或者……观测点？”

他回想起基石提到的“万界罗盘”的功能——窥见宇宙能量流向和隐藏脉络。

那位观察者偏离道路，带着碎片来到这里，难道是为了……窥视什么？

窥视那所谓的“终焉”？还是别的更加禁忌的存在？

不知向下行走了多久，阶梯终于到了尽头。

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厅堂。

或者说，那根本不能称之为厅堂。

那是一个无法用语言准确形容其规模的巨大球形空间。空间的“墙壁”、“天花板”、“地板”，完全由无数只巨大无比、缓缓开合、闪烁着各种诡异光芒的眼睛构成！

这些眼睛大小不一，形态各异！有的如同冰冷的星辰，有的是爬行动物般的竖瞳，有的则完全由流动的能量或扭曲的几何光斑构成，甚至还有一些仿佛是直接由凝固的疯狂意念形成的、不断流淌着黑色液体的空洞！

亿万只眼睛，密密麻麻，布满了整个球形空间的每一寸“表面”，它们以不同的频率开合、转动、聚焦，散发出令人头皮炸裂、心智崩坏的恐怖景象！

仅仅是看上一眼，就足以让普通人彻底疯狂！

而在这亿万眼瞳构成的球形空间正中央，悬浮着一座小小的、由某种苍白骨质构成的平台。平台之上，空无一物。

但星辰钥匙那强烈的共鸣，以及太平怀中那块罗盘碎片的微微震动，都明确无误地指向那个平台！

那里，就是“觐见室”的核心！也是“万界罗盘”碎片所在之处！

然而，太平的目光却被球形空间最深处、正对着平台方向的景象牢牢吸引，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在那片由最大最密集的眼瞳构成的“墙壁”上，并非空无一物……而是镶嵌着一个人！

那人身穿早已破损不堪、却依稀能看出寂渊星民风格的古老服饰，身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仿佛与周围眼瞳融为一体的诡异状态。

他的四肢被无数由能量和血肉构成的诡异触须紧紧缠绕、固定，如同一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昆虫。

他的头颅低垂，看不清面容，但太平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庞大、混乱、却又带着一种奇异专注的意念，正从那人身上散发出来，与整个亿万眼瞳的大厅融为一体！

他，就是那个“偏离道路的观察者”！

他并没有完全死亡，而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融合或者说被囚禁在了这座“万瞳之厅”中，成为了其的一部分！

而他所“观察”的目标，似乎正是大厅中央那个空无一物的平台！

“他……还在‘观察’？他在观察什么？”太平心中涌起巨大的惊骇与疑惑。

就在这时，那个被镶嵌的观察者，低垂的头颅猛地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地抬了起来！

露出的，并非一张人脸，而是一个完全由不断流转的、暗紫色能量旋涡构成的……空洞！那旋涡深处，仿佛连接着无尽的虚无与疯狂！

与此同时，整个球形空间中，那亿万只眼睛，勐地齐齐转动，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刚刚踏入大厅的太平身上！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庞大到足以碾碎星辰的意念洪流，如同宇宙海啸般，瞬间将太平彻底淹没！

这不再是外面那种杂乱无章的背景低语，而是亿万个统一的、冰冷的、充满了无尽求知欲和某种非人漠然的意志，强行涌入他的识海！

*“……新的……样本……”

“……分析……解析……”

“……能量构成……混沌初火……星辰之泪……纪元遗物……有趣……”

“……灵魂强度……抗性……评估价值……”

“……痛苦阈值……测试……”

“……知识……交换……”

无数冰冷的信息碎片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试图解剖太平的每一寸血肉、每一丝能量、每一个念头！

剧烈的痛苦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神经，仿佛灵魂正在被强行撕裂、研碎！

“滚出去！”太平发出一声痛苦的怒吼，混沌初火和星辰钥匙的光芒猛地爆发到极致，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死死坚守的礁石，拼命抵抗着那恐怖的意念侵蚀！

他的七窍开始溢出金色的血液，身体剧烈颤抖，几乎要跪倒在地！

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刹那，那个被镶嵌的观察者——或者说，控制着这具躯壳的“万瞳之厅”的集体意志——那能量旋涡构成的“面部”微微转动，发出了一个直接响彻太平灵魂深处的、混合了无数重叠音调的声音，这声音不再充满怨毒，而是带着一种令人恐惧的、纯粹的好奇与探究欲：

“……挣扎……无谓……”

“……加入……窥视……真理……”

“……见证……万界……之觞……”

随着它的声音，大厅中央那个苍白平台的上方，空间开始剧烈扭曲，一个景象缓缓浮现——

那并非实体，而是一个由无数光线和数据流构成的、复杂到超越想象的立体星图模型！

这个模型的范围庞大到难以想象，其中无数星辰生灭，文明兴衰，能量潮起潮落……甚至能隐约看到“终焉”那如同阴影般的边界在缓慢而不可抗拒地推进……

而这巨大星图模型的某几个关键节点上，赫然闪烁着几块……与太平怀中那块碎片同源的暗金色光芒！

万界罗盘的其他碎片！它们的位置！

但还没等太平仔细看清，那观察者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蛊惑般的语调：

“……看……这就是……宇宙的脉搏……命运的织线……”

“……加入我们……你能看到更多……看到‘终焉’的源头……看到对抗它的……‘可能’……”

“……只需要……付出一点点……‘自由’……和……‘形态’……”

话音未落，太平脚下那玉质嵴椎骨阶梯突然软化、变形，化作无数条苍白冰冷的能量触须，如同毒蛇般缠绕而上，试图将他拉向墙壁，变得和那个观察者一样！

与此同时，周围那亿万只眼睛中射出的“目光”变得更加凝实，仿佛化作了无形的枷锁，死死禁锢住他的行动，并更加疯狂地冲击着他的识海防线！

诱惑与强制同步进行！

“原来……这就是‘觐见’……成为它的一部分，变成另一个被禁锢的‘眼睛’！”太平心中骇然，他终于明白那位观察者为何会“偏离道路”了！

面对这种直接窥视宇宙奥秘的诱惑，以及无法抗拒的强制力，心智稍有不坚，便会沉沦！

“休想！”太平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混沌初火以前所未有的 intensity 燃烧起来，甚至开始灼烧他自己的神魂以换取更强的力量！

星辰钥匙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疯狂抽取着刚刚恢复的能量！

“我之道，乃自在之道！非尔等囚徒之道！”

他强行挣脱着那无形的目光枷锁，挥动长矛斩断缠绕上来的能量触须，与那亿万眼瞳的集体意志进行着凶险无比的意念对抗！

整个万瞳之厅都仿佛在震动，亿万眼睛疯狂闪烁，表达着“集体”的“不悦”与“施加更大压力”的意志。

就在这僵持不下，太平渐渐感到力不从心，防线即将被突破的危急关头——

异变再生！

他怀中那块刚刚得到的万界罗盘碎片，似乎因为近距离接触这庞大的星图模型和强烈的共鸣，又或许是因为感受到了太平那坚决不屈的意志，竟然……自行激活了！

它脱离了太平的掌控，悬浮而起，散发出柔和却异常坚韧的暗金色光芒！

这光芒并非攻击，而是化作一道道奇特的、蕴含着某种“校准”与“稳定”意味的能量波纹，迅速扩散开来！

波纹所过之处，那原本统一、冰冷的亿万眼瞳集体意志，竟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紊乱！

仿佛这台精密冷酷的观测机器，突然被注入了一个不兼容的、带着“自由变量”的指令！

一些眼睛开始不受控制地胡乱转动，一些眼睛射出的目光变得散乱，甚至有一些较小的眼睛仿佛陷入了某种“逻辑死循环”，不断地开合、对焦、失焦……

整个庞大的意念洪流，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和破绽！

“就是现在！”

太平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绝不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希望，都凝聚于手中的星辰钥匙和混沌初火之中，向着那出现紊乱的集体意志，发出了最强的一击——并非物理攻击，而是意念的、代表着“自由”与“抗争”的……宣言！

“我……即……变数！！”

轰——！！！

一股无形的、却足以撼动星辰的意志风暴，以太平为中心，勐地爆发开来，狠狠撞入了万瞳之厅的集体意识之中！

趁此机会，他身形如同闪电，勐地冲向了大厅中央那个平台！

他的目标，并非平台上可能出现的其他碎片（那可能是陷阱），而是……激活悬浮在那里、因罗盘碎片影响而暂时变得清晰可见的星图模型中，代表着其他罗盘碎片位置的坐标！

他将星辰钥匙狠狠按向其中一块最近的碎片光点！

“以我之名……定位！”

嗡——！！！

星辰钥匙与星图模型产生了剧烈的交互！一道强大的空间坐标信息流，如同镌刻般，瞬间被钥匙记录、锁定！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被镶嵌的观察者发出了愤怒（或者说“急切”）的无声咆哮！

整个万瞳之厅的紊乱迅速平息，亿万眼瞳再次统一，更加恐怖、更加冰冷的意念洪流即将再次降临！

而太平怀中的那块碎片，也耗尽了力量，光芒黯澹，重新掉落下来。

太平毫不犹豫，转身就向着来时的嵴椎骨阶梯亡命狂奔！他甚至顾不上胸口的伤势和几乎枯竭的力量！

在他身后，那亿万只眼睛的目光化作了实质般的、暗紫色的能量风暴，如同宇宙巨兽的咆哮，紧追不舍！

阶梯两侧的虚空中，那些巨大的阴影也开始躁动，仿佛要凝聚成形！

生死时速！

太平将速度提升到极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上了嵴椎骨阶梯，勐地撞入了来时的那层“水膜”！

在他身影消失的刹那，那恐怖的暗紫色能量风暴狠狠轰击在了“水膜”之上，却仿佛被某种规则阻挡，无法逾越雷池一步，只能发出不甘的无声怒吼，缓缓退去。

……

噗通！

太平重重地摔回到之前的洞穴之中，浑身浴血，狼狈不堪，几乎虚脱。

他剧烈地喘息着，感受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那依旧萦绕在灵魂深处的、亿万眼瞳注视的冰冷触感。

他成功了……勉强成功了。他拿到了坐标，逃了出来。

但代价是巨大的。力量再次耗尽，伤势加重，塔灵依旧沉寂。

而且，他感觉自己似乎……被标记了。

某种极其隐晦的、来自万瞳之厅的“注视”，仿佛烙印般留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他挣扎着坐起身，看向手中的星辰钥匙。那清晰的空间坐标正散发着微光。

下一个目标，已经锁定。

他不敢在此久留，强撑着收起钥匙和罗盘碎片，背起塔灵，踉跄着向着古陵外走去。

这一次的古陵之行，比他想象的更加凶险，也更加……诡异。

万界罗盘的秘密，万瞳之厅的存在，那位观察者的状态……都充满了巨大的悬念。

而“星痕遗民”……他们真的对古陵深处的真相一无所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