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寂渊星与古老低语（1/2）

短距跃迁的眩晕感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太平操控着逃生梭，如同一个坠落的秤砣，艰难地冲破一层厚重、粘稠、带着淡灰色絮状物的云层。

外界的光线骤然暗淡下来，仿佛从白昼瞬间步入了永恒的黄昏。

【警告：进入高重力环境！估算地表重力为标准重力3.2倍！】

【警告：大气成分复杂，氮气占比78%，氧气15%，惰性气体4.8%，检测到高浓度未知惰性孢子及微量化合惰性金属粉尘！不建议直接呼吸！】

【警告：背景辐射异常，存在多种未知能量频谱，干扰强烈！传感器有效范围被压缩至10%！】

逃生梭的智能系统用残存的力量发出了一连串令人心惊的警报。

梭体在高重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下降速度极快，太平不得不全力操控以维持平衡，避免直接坠毁。

他透过观察窗向下望去，心头不禁一沉。

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天空是永恒的灰霾色，那些灰色的絮状云层仿佛凝固了一般，缓慢地蠕动，看不到任何星辰或阳光的痕迹，只有一种不知来源的、弥漫的、死气沉沉的灰光提供着照明。

大地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机的铁黑色与暗褐色，布满了嶙峋的怪石和深不见底的裂隙。

远处，可以看到一些巨大无比的、早已死去不知多少万年的奇异植物的化石，它们扭曲的枝干如同绝望的手臂伸向灰色的天空，规模之大，远超想象，仿佛在诉说着这个世界曾经可能拥有过的、不同于寻常的生机勃勃。

更远处，隐约可见一些山脉的轮廓，但其形状怪异，棱角分明，仿佛是被巨斧随意劈凿而成，而非自然演化。

没有河流，没有湖泊，只有一些凝固的、如同沥青般的黑色沼泽偶尔可见，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油气。

死寂、荒凉、压抑，重力惊人，空气有毒。

这里绝非什么宜人的避难所，更像是一座天然的、巨大的坟墓。

太平眉头紧锁。逃生梭的能量所剩无几，不足以支撑再次进行跃迁，甚至不足以长时间维持维生系统。他必须降落。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下方地形，寻找相对平坦、可能提供些许遮蔽的区域。

很快，他锁定了一片位于巨大化石森林边缘的、相对开阔的黑色岩地，旁边还有一处向内凹陷的岩壁，或许能提供一些掩护。

操控着剧烈震颤的逃生梭，太平小心翼翼地规避着那些巨大的化石和地裂，最终有惊无险地迫降在了那片岩地之上。

着陆的瞬间，逃生梭的起落架发出了刺耳的金属扭曲声，显然无法再承受第二次这样的冲击。

【着陆成功。维生系统能量剩余12%。外部环境威胁等级：极高。建议停留在舱内。】智能系统发出最后的建议后，便彻底沉寂下去，只剩下最低限度的生命维持还在微弱运行。

舱内，红灯闪烁，映照着太平苍白而沉静的脸。

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静静坐在驾驶位上，闭上双眼，全力运转《万界归墟功》，同时将灵觉最大限度地向外延伸。

经脉的剧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星骸核心的嗡鸣也显得有些低沉。

之前转化腐化能量的反噬和最后操控逃生梭的消耗，让他本就未痊愈的状态雪上加霜。

此地灵气（或者说能量）异常稀薄且充斥着一种难以吸收的惰性，恢复速度慢得令人发指。

更让他警惕的是，他的灵觉在此地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和干扰。

那种弥漫在空气中的未知孢子和金属粉尘，以及背景中异常的辐射和能量频谱，仿佛构成了一张无形的网，极大地阻碍了精神的延伸和感知。

他只能勉强感知到方圆数百米内的情况，再远就变得模糊不清，而且感知中充满了各种难以分辨的、扭曲的杂讯。

这种感知被严重削弱的感觉，让他极其不适应，也极大地增加了潜在的危险。

大约调息了一个标准时，勉强将体内翻腾的气血稍稍平复，恢复了一成左右的力量，太平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逃生梭的能量即将耗尽，他必须出去寻找可能的资源，或者至少弄清楚这个世界的基本情况。

他深吸一口气，从逃生梭狭窄的储物格里取出了仅剩的一套简易环境防护服——这是站长私人飞船的配备，质量极佳，能有效过滤有毒空气和抵抗一定程度辐射。

他熟练地穿戴好，透明的面罩下，那双混沌初火交织的眼眸显得越发冰冷锐利。

嗤——

舱门缓缓开启，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铁锈、腐朽和某种甜腻霉味的沉重空气瞬间涌入舱内，即使隔着防护服，太平似乎也能感受到那股沉甸甸的、死寂的气息。

他迈步走出逃生梭，高达3.2倍的标准重力立刻让他感觉身体沉重了许多，每一个动作都需要消耗更多的力量。脚下的黑色岩石异常坚硬，踩上去几乎不留痕迹。

他环顾四周。

巨大的化石森林如同沉默的黑色巨石阵，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更远处是望不到头的荒凉旷野和扭曲山脉。

天空低沉得仿佛要压到头顶，灰色的云层纹丝不动。

绝对的寂静，没有任何风声，没有任何虫鸣，甚至连自己的心跳声在面罩内都显得格外清晰。

这是一种能逼疯人的死寂。

太平小心翼翼地向那处凹陷的岩壁走去，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他的灵觉虽然被压制，但依旧如同最灵敏的雷达，扫描着任何可能的危险。

很快，他有了发现。

在岩壁下方，他发现了一些非自然的痕迹——几块被刻意堆砌起来的黑色岩石，围成了一个简陋的圆形，中间有一些早已熄灭不知多少年的灰烬残留。

旁边岩壁上，还有一些模糊的、似乎是用某种尖锐工具刻划出来的符号，风格古老而扭曲，并非暗影商会的制式符号。

“有人来过？或者说……有智慧生物存在过？”太平心中微动。这至少证明这个世界并非完全的死地。

他仔细检查那些符号，试图从中解读出信息。

符号的内容十分抽象，似乎记载着某种仪式，或者是对某种巨大存在的崇拜与恐惧，其中反复出现一个扭曲的、如同多重漩涡叠加在一起的图案，让人看久了竟有些头晕目眩。

就在他试图辨认这些符号时，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低语”声，毫无征兆地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这低语不同于之前追猎舰那充满恶意的腐化之音，它更加古老、更加飘渺、更加……悲伤。它并非某种语言，更像是一种直接的情感投射，夹杂着一些破碎的画面感。

“……寂渊……之民……”

“……沉睡……等待……”

“……星辰之泪……唤醒……”

“……警惕……苏醒的……阴影……”

“……它们……在深处……蠕动……”

低语声断断续续，仿佛来自遥远的地底，又仿佛来自那些巨大的化石，甚至来自整个死寂的星球本身！

太平猛地站直身体，混沌初火瞬间在眸中燃起，警惕地扫视四周！灵觉提升到极限！

然而，一无所获。周围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任何生命活动的迹象。那低语声也仿佛只是幻觉，消失得无影无踪。

“星辰之泪？苏醒的阴影？”太平眉头紧锁， repeating 这低语中唯一比较清晰的词汇。这似乎是一种警告，又像是一种祈求？

这个星球，远比看起来更加诡异。不仅环境恶劣，似乎还隐藏着某种古老的意识或者……遗迹？

他暂时压下心中的疑虑，继续探索。

他在岩壁更深处，又发现了一个狭窄的、似乎是天然形成的洞穴入口。

洞口被几块碎石半掩着。

太平小心翼翼地搬开碎石，洞穴内一片漆黑，即使以他的目力，也只能看到深入数米便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陈腐气息的霉味从洞内飘出。

但就在这洞穴深处，他的灵觉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能量反应？并非活物的气息，更像是某种……即将耗尽能量的装置？或者……矿物？

略一沉吟，太平从逃生梭的应急工具包里取出一支高能手电筒，另一只手则暗暗凝聚起一丝混沌初火之力，谨慎地步入了洞穴。

洞穴向下倾斜，内部比想象的要深，而且异常崎岖难行。

手电的光柱在绝对的黑暗中切开一道通路，照亮了洞壁。

太平发现，洞壁的岩石呈现出一种奇特的层理结构，其中似乎镶嵌着一些细小的、早已失去光泽的晶体碎片。

越往里走，那种微弱的能量反应就越发清晰。

终于，在向下行进了大约百米之后，洞穴变得开阔起来，形成了一个不大的地下岩洞。

手电光柱扫过，太平的目光瞬间凝固了！

在岩洞的中央，并非他预想的能量矿脉或装置，而是一具骸骨！

一具并非人类的骸骨！

它大致呈人形，但更加高大粗壮，骨骼结构紧密，甚至能看到一些类似金属加固的痕迹。

它身上覆盖着早已破烂不堪、风格奇特的暗灰色织物和简易皮革，身边散落着一些打磨过的黑色石制工具和一件奇特的、由某种生物骨骼和金属拼接而成的长柄武器。

它靠坐在岩壁边，头颅低垂，似乎已经死去了极其漫长的岁月。

而那股微弱的能量反应，正是从这具骸骨的胸前散发出来的！

太平缓缓走近，手电光聚焦在骸骨的胸前。

只见在那早已腐朽的衣物之下，骸骨的胸骨之间，镶嵌着一块约有拳头大小、呈现出不规则多面体的晶体！

那晶体通体呈现出一种极其暗淡的灰白色，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微的尘埃沉淀，只有最核心的位置，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乳白色光芒在顽强地闪烁着，散发出那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和……一丝让太平感到异常熟悉的共鸣感！

这丝共鸣感……竟然与他体内的混沌初火之力，有着惊人的相似！

虽然极其微弱，品质也远远不如，但那种纯粹、那种仿佛源自万物之初的“源”的感觉，绝不会错！

这是什么？这个类人生物又是什么？

它为何会拥有蕴含着类似混沌初火力量的晶体？

还死在了这个诡异的星球上？

太平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向那块暗淡的晶体。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接触到晶体的瞬间——

嗡！

那晶体核心最后的那一丝乳白色光芒，仿佛回光返照般，猛地亮了一下！

紧接着，一大股混乱的、破碎的、饱含痛苦与绝望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顺着太平的指尖，冲入了他的识海！

“……逃……快逃……”

“……它们来了……从地底……从阴影中……”

“……长老……仪式失败了……星辰之泪无法熄灭……”

“……腐化……一切都将被腐化……”

“……守护者……变成了怪物……”

“……王……王也……”

“……寂渊星……永恒的牢笼……”

“……希望……在外来者……”

“……钥匙……”

破碎的画面疯狂闪烁：巨大的地下城市、辉煌的水晶建筑、崇拜某种光芒的仪式、地底涌出的漆黑扭曲怪物、熟悉的幽蓝色星辰能量被污染成暗紫色、同胞在哀嚎中变异成可怕的生物、最后的幸存者逃亡到地表、在绝望和辐射中一个个死去……

最后定格的画面，是这具骸骨的主人，在生命最后的时刻，用尽全部力量，将体内最后一丝本源力量（那晶体）逼出，封印在胸骨之间，似乎想要守护住什么，或者……留下什么信息。

记忆洪流戛然而止。

那块晶体最后的光芒彻底熄灭了，变得如同普通石头般灰暗死寂。

太平猛地收回手指，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呼吸略微急促，眼中充满了震惊。

寂渊星！腐化！星辰之泪！守护者变异！钥匙！

这个星球果然有智慧生物存在过，他们自称“寂渊之民”？

他们似乎掌握着一种类似混沌初火、被称为“星辰之泪”的力量？

但他们遭遇了可怕的灾难，一种来自地底或阴影的“腐化”力量吞噬了一切，甚至连他们崇拜的“王”和守护者都未能幸免？

而最后那个幸存者，在记忆碎片中似乎将希望寄托于“外来者”和……“钥匙”？

这其中的信息量太大，而且许多地方似乎能与他的经历隐隐对应！

暗影商会的“腐化”力量，与寂渊星民遭遇的“腐化”是同一回事吗？

星辰之泪与混沌初火有何关联？他们提到的“钥匙”又是指什么？是指他吗？

无数的疑问涌入太平的脑海。

他再次看向那具骸骨，目光中多了一丝凝重。这是一个文明的最后遗骸，一个悲剧的见证者。

他沉默了片刻，对着骸骨微微行了一礼，既是对于逝者的尊重，也是对于那份在绝境中仍试图保留希望之种的执着的敬意。

随后，他仔细检查了骸骨周围散落的物品。那些石制工具和武器工艺粗糙，但材质特殊，似乎能一定程度上抵抗这个世界的腐蚀。

那件骨金属拼接的长柄武器虽然能量尽失，但材质本身依旧异常坚硬锋利，或许有用。

他将这些物品收起，又尝试挖掘了一下岩洞四周，可惜没有再发现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这个幸存者似乎已经是最后的挣扎，没有留下更多关于这个文明的信息。

做完这一切，太平退出洞穴，用碎石重新将洞口掩埋，让这位最后的寂渊星民得以安息。

回到地面，天色（如果那永恒的灰霾能被称为天的话）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一片死寂的昏暗。

太平的心情却更加沉重。这个星球的危险，远不止恶劣的环境。

那记忆碎片中提到的、来自地底或阴影的“腐化”力量，让他心生警惕。

那些让寂渊星民覆灭、连守护者都能变异的存在，是否还潜伏在这个星球的某个角落？

他必须更加小心。

回到逃生梭旁，他检查了一下状态，能量已经濒临枯竭，维生系统随时可能停止工作。

不能坐以待毙。

他抬头望向那片巨大的化石森林深处，又看了看远处扭曲的山脉。

记忆碎片中提到过“地下城市”和“星辰之泪”，或许……在这个星球的某些地方，还残留着寂渊星民的遗迹，那里可能会有他需要的资源，或者……更多的答案？

当然，也可能有更大的危险。

但留在原地，只能是等死。

略作休整，将恢复的一成力量调整到最佳状态，太平将有用的物资打包背好，手握那柄寂渊星民遗留的骨金属长矛，最后看了一眼几乎报废的逃生梭，毅然决然地迈开了脚步，向着远处那片更加黑暗、更加未知的化石森林深处走去。

沉重的脚步落在黑色的岩石上，发出单调的回响，很快便被无边的死寂所吞没。

他的身影，如同一个孤独的旅人，一步步踏入这座名为“寂渊”的巨大坟墓深处，去寻找那渺茫的生机，或者……揭开更恐怖的真相。

而在遥远的地底深处，某些东西，似乎因为外来者的踏入，而缓缓地……蠕动了一下。

踏入化石森林的瞬间，仿佛一步跨入了另一个更加古老、更加死寂的纪元。

巨大的植物化石不再是远观的背景，而是化作了触手可及的、冰冷的黑色巨墙。

它们曾经可能是参天巨树或某种蕨类植物，如今只剩下碳化的轮廓和坚硬的质地，扭曲盘结，形成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迷宫。

地面不再是坚硬的黑色岩石，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黑色的、仿佛骨灰般的粉尘，行走其上，悄无声息，却又每一步都会带起一片沉闷的烟尘，如同踩在无数生命的余烬之上。

空气中的孢子浓度似乎更高了，即使隔着防护服的面罩，太平也能感觉到那种细微的、试图附着和渗透的惰性。

背景辐射的干扰在这里也变得更加诡异，时常会出现一些短暂的能量波动峰值，然后又迅速回落，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深处间歇性地呼吸。

绝对的寂静。甚至连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都仿佛被这浓稠的死寂所吸收、吞噬。

太平紧握着那柄寂渊星民的骨金属长矛，矛尖闪烁着冰冷的微光。

他的灵觉被压制到极限，只能勉强感知周身数十米的范围，而且感知中充满了扭曲的杂讯，如同在浓雾中视物，模糊不清，危机四伏。

他不敢有丝毫大意，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谨慎，尽量选择化石之间的缝隙穿行，利用巨大的化石躯干作为掩护。

随着不断深入，他开始发现更多文明存在过的痕迹。

一些镶嵌在化石树干上的、早已失去光泽的水晶碎片，似乎是某种照明或能量系统的残留。

一些被半埋在灰烬下的、雕刻着与岩壁上类似扭曲符号的石板碎片。

甚至在一处相对开阔的地带，他发现了一片倒塌的建筑遗迹。

那是由一种漆黑的、类似玄武岩的材质砌成的矮墙，风格粗犷而古朴，早已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难以分辨。

这一切都印证了那个幸存者记忆的真实性。寂渊星民确实曾生活在这里，而且文明程度似乎并不低。

但他们的结局……

太平的目光扫过一处异常的地面。

那里的灰烬似乎被什么东西剧烈地搅动过，留下了一些凌乱而深陷的爪印般的痕迹，以及一片片诡异的、仿佛被强酸腐蚀过的暗紫色斑块，即使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依旧散发着微弱的、令人不安的能量残留。

腐化之痕。

太平的心沉了下去。那些记忆碎片中的恐怖景象似乎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