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不解(2/2)

他没有说“可笑”或“愚蠢”,但那份基于逻辑的轻蔑,已渗透在每一个音节里。他不喜欢被当成孩子糊弄,同样也看不起任何他认为是“非理性”的成年人。

邓布利多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如此深邃,仿佛能丈量汤姆思维宫殿的每一寸基石,评估其结构的坚固与…潜在的裂隙。“逻辑是强大的工具,汤姆,”他缓缓开口,声音像穿透古老森林的风,“它能理清混乱,搭建理解的框架。但你是否考虑过,有些事物——比如预言,比如灵感,比如爱——它们或许遵循着另一种‘逻辑’,一种不那么容易被你的尺规捕捉、却同样真实存在的‘语法’?”

汤姆的下颌线微微收紧。这是他感到被质疑、但又不得不认真对待对方论点时的微表情。他讨厌“另一种逻辑”这种说法,这听起来像是为模糊和低效找的借口。但说话的人是阿不思,是这座城堡里知识渊博、力量强大,也是一个从不真正把他当“无知孩童”对待的人。

“你的意思是,”他反问,带着刨根问底的执拗,“目前的‘尺规’不够完善,还是目标本身就不该被测量?” 这才是他真正关心的分野:是工具局限,还是目标虚妄?

邓布利多没有直接回答。他走近几步,目光扫过汤姆怀中那本艰深的魔文书,又落回孩子过早失去稚气的脸上。“也许两者皆有。过早地宣称掌握了唯一正确的测量方法,可能会让我们错过事物最精妙的部分,就像只记录音符的频率,却错过了整首交响乐。” 他伸出手,似乎想像往常一样揉揉那黑色的头发,但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那本厚重的书脊,“保持质疑是好的,汤姆。但也要对‘未知’本身保持一份敬畏。并非所有暂时无法被纳入你现有体系的东西,都是无价值的噪音。”

这个动作的停顿和落点,都被汤姆敏锐地捕捉到了。阿不思没有碰他的头——这很好,他讨厌那种象征性的安抚。但拍书脊……这是一种对他所选择“路径”的认可吗?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提醒?

内心的对抗略微松动了一丝,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他知道自己没有被说服,但阿不思的话,如同一个他尚未完全理解的复杂咒语,被他谨慎地归档,留待日后分析。

“我保留了存疑。”汤姆最终生硬地回答,算是暂时的休战。他将怀里的书抱得更紧了些,仿佛汲取力量,然后,他抬起眼,黑眼睛直视邓布利多,“厨房今天有柠檬蛋糕吗?”

话题的转换略显突兀,但他问得理所当然,仿佛刚才那场关于预言本质的尖锐讨论,与对甜食的询问具有同等重要的地位。

邓布利多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解读的情绪,像是欣慰,又像是更深的忧虑。他点了点头,嘴角弯起一个温和的弧度:“有。刚烤好的,我让多多留了一份不甜的。”

“好。”汤姆简短地应道,率先向门口走去,步伐稳定,背脊挺直。但在经过冥想盆时,他的目光极其迅速、精准地扫过那缕尚未消散的银蓝记忆。

对抗暂时隐匿,亲近披着日常的外衣。但他们彼此都清楚,那关于“如何认识世界”的根本分歧,如同地壳下的岩浆,仍在缓缓流动。汤姆抱着他的书,走向柠檬蛋糕,也走向与邓布利多之间那条既温暖又布满无形锋刃的、独一无二的羁绊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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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地窖里,斯内普在批改完论文后,沉默了片刻。他拿出羽毛笔,在一张空白的羊皮纸上快速写下几行字,笔迹锐利如刀:

“立即停止你在占卜课上毫无意义的‘数据采集’行为。你的‘学术好奇’已演变为引人注目的愚蠢,并成功激怒了那个神神叨叨的骗子。若再让这种毫无收敛的低效探究波及到我的地窖,我不介意让你亲身验证一下‘观测者效应’在剧烈呕吐药剂配制中的极端表现——你将拥有充足的时间‘观察’自己清理整整一桶腐烂鳗鱼黏液的全过程。”

他没有署名,但相信埃德里克能看懂这警告来自谁,以及其中的份量。他冷哼一声,但内心深处,那丝因为埃德里克提及“观测者效应”而产生的、微妙的探查欲,却并未消失。他甚至下意识地觉得,这种刨根问底的劲儿,虽然烦人,但总比某些蠢才连问题都问不出来要强那么一点——当然,这点认同感是绝不会让埃德里克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