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天雷怒,龙升天(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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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上

雨还砸在长街上,却在靖灵帝摔落的瞬间骤然悬停——豆大的水珠凝在半空,泛着闪电残留的冷光;宫门碎裂的木屑定在离他鼻尖三寸的地方,连溅起的积水都没来得及落下,整座深夜的京都像被冻成了一幅浸在墨色里的画。

靖灵帝趴在积水中,肩上传来的剧痛突然消失,只剩一片麻木的冷。他艰难地抬眼,就见一道明黄色身影站在自己身前,衣摆没有半分水渍,腰间天子剑的剑鞘亮得晃眼——那是二十年前的自己,还没登基,眉眼间满是未被权力磨平的锐光,没有眼下眼底的红血丝,也没有这一身的疲惫。

“摔疼了?”年轻的靖灵帝弯下腰,声音里带着点戏谑,指尖挑起他染血的龙袍下摆,“这龙袍穿了二十年,还是没学会怎么护住它?”

靖灵帝喉结滚动,雨水顺着发丝滴进积水里,却没发出半点声响。他想撑起身,四肢却像被钉在地上,只能盯着那双和自己如出一辙、却更亮的眼睛,听对方抛出第一个问题:

“当年强征民间奇物,你说为了除妖,为了维稳——可那些奇物,有的是农户保收成的灵玉,有的是匠人护家宅的符牌,你收走了,妖物没除尽,农户却先饿死了,匠人被逼得投了山匪,这也叫‘正确’?”

“朕……”靖灵帝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奇物会滋生妖异,留着是祸根!朕组建锦衣卫,十年扫平境内七成妖物,若不收缴,死的人会更多!”

“哦?”年轻的自己笑了,蹲下身,手掌按在他受伤的左肩,力道狠得像要捏碎他的骨头,“可你藏在太和殿后的那些奇物,绝大多数都没用来养锦衣卫,倒用来炼你那‘灾厄位格’了——你是怕妖物,还是怕自己握不住权力?”

靖灵帝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他想反驳,却想起十年里的深夜,他在密室里用民间收缴的奇物滋养位格,听着殿外传来的百姓哭喊声,只当是必要的牺牲。

“再说说韩束,韩毅他爹韩束。”年轻的身影直起身,语气冷了下来,“你说前太子软弱无能,撑不起大齐,费劲心力说服韩束陪你造反。最终你却为了灭口杀了他,还骗韩毅说韩束死在了前太子的手里——你真觉得,这是‘值得’?”

“前太子……”靖灵帝的声音发颤,“他连藩王叛乱都不敢派兵镇压,留着他,大齐早分崩离析!韩束……他挡了大业的路!”

“大业?”年轻的自己嗤笑一声,抬手指向街尾——那里定格着一个打更人,手里的梆子还举在半空,腰间挂着的布袋里,只有几枚磨得光滑的铜钱,“这就是你的大业?可你转头就加了‘除妖税银’,三钱银子,够一户人家吃三天——你敢说,这就是你要做成的大业?”

靖灵帝的胸口剧烈起伏,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一个问题。”年轻的身影走到他面前,挡住了天上的闪电,“你说不惜一切保护江山子民,可现在呢?粮价涨了三倍,赋税重得人卖儿卖女,你躲在宫里炼位格,让锦衣卫抓‘妖言惑众者’,这叫‘保护’?”

悬停的水珠突然开始震颤,每一颗都映出靖灵帝眼底的慌乱——年轻靖灵帝的手掌还按在他的左肩,那处的麻木正被滚烫的灼意取代,像有无数根细针顺着血脉往心口钻。

“你敢说你没见过?”他的声音贴在他耳边,冷得像冰,“强征奇物初年,城南农户跪到宫门前祈求你把祖传之物还给他,你却暗中让锦衣卫把人拖去乱葬岗;韩束死在你剑下时,他最后看你的眼神,是想问你‘大业’到底是什么;还有一年前,粮商囤粮抬价,你收了他们献上的奇珍,就睁着眼说‘粮价如常’——这些,你都想忘了?”

靖灵帝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他想摇头,却看见记忆里的画面正从“自己”的指尖涌出来:农户冻僵的手、韩束胸口的血窟窿、打更人布袋里那几枚铜钱滚落在泥泞里……这些他刻意压在心底的碎片,此刻全成了扎进他意识里的刀。他猛地想推开身前的人,可指尖触到的明黄色衣料却像铁钳,反过来攥住了他的手腕。

“你从来都不是为了江山。”心魔的指尖开始变得透明,顺着他的手腕往手臂上缠,像藤蔓裹住枯木,“你怕手中的权力旁落,怕妖物毁你的权,怕百姓不跪你——你炼‘灾厄位格’,不过是想把所有人都攥在手里,连自己的愧疚都要吞掉!”

灼意已经蔓延到了心口,靖灵帝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融化,像积水流进裂缝。他想喊“朕没错”,可出口的却是破碎的低语:“我……只是想守住……”

“守住什么?”另一个靖灵帝笑了,笑声里全是他自己年轻时的锐光,“守住这一身龙袍,守住太和殿后的奇物,还是守住你那点可怜的权力?虚伪的白痴,连承认自己的胆子都没有!”

话音落时,靖灵帝突然觉得左肩一轻——心魔的手掌已经和他的肩膀融在了一起,明黄色的衣料顺着他的袖口往上爬,像潮水漫过沙滩。他看见自己的手开始变得年轻,指节上的薄茧消失了,掌心的温度也变成了心魔的冰冷;眼底的红血丝在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那种毫无愧疚的锐光,连眉宇间的疲惫都被一点点剥离。

悬停的木屑突然坠落在地,溅起的积水变成了墨色,顺着他的衣摆往上爬,将龙袍上的血迹染成暗沉沉的黑。

“你根本不配这九五至尊的位置!滚下去!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力量!”

耳边响起冰冷的呢喃,靖灵帝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迅速失去知觉。与此同时,恐怖且澎湃的力量正顺着年轻的自己疯狂的涌入他的身体,靖灵帝眼底的弥漫缓缓褪去,耳畔回荡起儿时父亲的劝慰、韩束临终前释然的苦笑。

靖灵帝本身的意识开始涣散,但那双眼眸中的瞳孔却疯狂的颤抖起来。奋力的抬头看向那个年轻的自己,那锐气逼人的目光是那样的熟悉———原来,当年父皇眼中的自己……如此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