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寒梅映剑魄（2/2）

“不对。”西门吹雪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寒冰断裂，“是剑。”

他并指如剑，对着寒潭水面轻轻一划。 嗤——！ 一道凝练无比的透明剑气无声射出！ 噗！噗！噗！ 三朵靠近岸边的冰莲应声而碎，化作漫天晶莹的冰屑粉末！ “冰莲，脆弱，易折，如初生之剑意，徒具其形，不堪一击。”西门吹雪声音冰冷，没有丝毫怜惜。

他又指向对面那株巨大的血色梅树。 “再看。” 周芷若凝神望去。只见那株梅树虬枝峥嵘，无数火红梅花在寒风中怒放，花瓣舒展，迎风摇曳，仿佛一团燃烧在冰雪中的火焰！ “它为何能在此地绽放？”西门吹雪问道，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引导。 周芷若努力思考，小声道：“因为……它不怕冷？” “肤浅。”西门吹雪冷斥，“因为它的根，扎在冻土之下千尺！它的每一根枝条，都淬炼了百年风霜！它的每一朵花，都凝聚着破灭寒冬的决绝意志！这，才是剑！” 他目光如电，射向周芷若：“你的剑骨是天赐，但若无寒潭淬其形，无冻土固其根，无风霜砺其锋，无决绝意志凝其神，终不过水中冰莲，一触即溃！”

“拿起你的剑！站到潭心那块浮冰之上！什么时候能在冰上站稳，拔剑刺落一朵雪梅而不碎冰莲，再来见我！” 西门吹雪丢下这句话，身形一闪，便已出现在远处最高的那块黑色磐石之上，如同冰雕般盘膝坐下，闭目入定。漫天风雪与凌厉剑意环绕其身，将他彻底隔绝。

周芷若看着手中沉重的铁剑，又看向寒潭中心那块不过三尺见方、在漆黑水面上载沉载浮的白色浮冰。潭水寒气逼人，冰莲看似美丽实则暗藏杀机（方才瞬间破碎的威力让她心悸），而那株雪色梅树，距离岸边足有数十丈之遥！

这是一个无比艰难的任务！在滑不留手、寒气刺骨的浮冰上站稳已属不易，还要拔剑、发力、精准刺中数十丈外梅树上的一朵花，且剑气不能波及周围任何一朵冰莲！这需要何等精微的力量掌控、心神凝聚和对剑的绝对感知？

但周芷若眼中没有畏惧，只有被彻底点燃的火焰！西门吹雪冰冷的话语如同重锤，敲碎了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是啊，天生的剑骨又如何？不经淬炼，终是废铁！她想起了汉水边濒死的绝望，想起了蝴蝶谷寒潭中刺入山石的那一剑，想起了师父浩瀚如渊的剑意……目标就在前方，再难，也要闯过去！

她深吸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将铁剑紧紧缚在背上，小心翼翼地踏入了寒潭！ “嘶！”冰冷的潭水瞬间淹没小腿，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钢针狠狠扎入骨髓！比蝴蝶谷的寒潭冷了十倍不止！她小小的身体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她强忍着巨大的痛苦，一步一步，艰难地向潭心那块浮冰挪去。每一步踏出，都感觉双腿要被冻僵撕裂！

终于，她踏上了浮冰！ 浮冰猛地一沉！ 冰冷的潭水瞬间漫过她的脚踝！ 滑！极致的滑溜！ 脚下仿佛抹了油，根本无处着力！ 噗通！ 她甚至没来得及站稳，整个人就仰面摔进了冰冷刺骨的潭水里！沉重的铁剑带着她往下沉！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让她几乎窒息！

“哗啦！”她挣扎着浮出水面，呛咳着，小脸冻得青紫。 磐石上的西门吹雪，眼皮都未抬一下。 远处的亭子里，陆小凤和苏青阳凭栏而望。陆小凤看得龇牙咧嘴，连连灌酒：“乖乖……西门这冰疙瘩，教徒弟比他本人还冷！这哪是练剑，这是玩命啊！” 苏青阳目光平静如水，凝视着潭水中那个挣扎爬起，喘息片刻，又咬着牙再次尝试爬上浮冰的倔强身影，缓缓道：“剑道之路，本就是荆棘丛生，向死而生。西门庄主，深谙此道。”

一次，两次，十次…… 周芷若记不清自己多少次从浮冰上滑落，多少次被冰冷的潭水淹没。她的四肢早已麻木僵硬，嘴唇冻裂出血，又被冻住。每一次尝试爬上浮冰，都耗费巨大的力气和意志。她甚至无法在冰面上站立超过三息！

时间一点点流逝。暮色四合，寒潭上的冰莲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出幽幽蓝光，更添几分诡异与危险。周芷若的动作越来越慢，每一次爬上浮冰都显得无比艰难。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阵阵发黑，冰冷的潭水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冻结。

失败，失败，无尽的失败！ 挫败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 难道……自己真的不行吗？ 难道……终究只是水中冰莲？ 师父的期望……李师叔的严厉……西门庄主的冰冷话语……难道自己真的要辜负这一切？

不！ 一股强烈到极致的不甘和屈辱，混合着刺骨的寒意，如同冰锥狠狠刺入她的脑海深处！她想起了西门吹雪的话——根扎冻土！枝淬风霜！花凝决绝意志！

“啊——！”一声嘶哑到几乎无声的呐喊在她冻僵的胸腔里炸开！ 就在她即将失去意识、沉入冰冷深渊的刹那！ 嗡——！ 一直沉寂于她骨骼深处、被这极致寒潭催发到极限的天生剑骨，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的、冰冷而锋锐的力量瞬间席卷全身，强行驱散了部分寒意，点燃了她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同时，苏青阳系统空间内，那枚“剑魄丹”仿佛受到了强烈的牵引，骤然光华大放！一缕精纯无比、蕴含着远古剑道锋芒意志的药力，无视空间阻隔，悄然融入周芷若近乎枯竭的识海！

轰！ 周芷若混乱的意识仿佛被一道开天辟地的剑光劈开！ 无数关于“锋锐”、“纯粹”、“坚韧”、“破灭”的古老剑道意念碎片如同洪流般涌入！她的灵魂仿佛被投入了熔炉，被千锤百炼！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掌控感油然而生！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原本疲惫、迷茫、濒临绝望的眼眸，此刻清澈得如同寒潭深水，冰冷、剔透，闪烁着如同万载冰晶般纯粹而锐利的光芒！仿佛能洞穿虚妄，直指本源！

她没有立刻尝试爬起。而是静静地漂浮在冰冷的潭水中，感受着体内那股新生的、冰冷而坚韧的力量。感受着背上铁剑冰冷的触感，感受着水流细微的涌动，感受着脚下浮冰与潭水接触时那微妙至极的平衡点……仿佛整个世界在她眼中都变得无比清晰，纤毫毕现！

西门吹雪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磐石上的身影第一次显出微微前倾的姿态！冰冷的眼眸中，爆发出如同发现绝世奇珍般的璀璨光芒！

远处的苏青阳，嘴角勾起一抹欣慰至极的笑意。 陆小凤更是忘了喝酒，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嘶……这……这小丫头……”

只见周芷若动了！ 她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挣扎着向上攀爬，而是借着水流的浮力，身体在水中极其轻微地一扭一旋，如同一条灵巧的冰鱼，整个动作浑然天成，不带一丝烟火气！ 唰！ 水波微漾，她已稳稳地、轻盈地立在了那块三尺浮冰的正中心！脚下的浮冰甚至没有像之前那样剧烈摇晃！ 她站得笔直，如同扎根在浮冰上的一株冰莲幼苗！风雪吹拂着她湿透的衣袂，却无法动摇她分毫！

她没有急于拔剑。而是缓缓闭上眼睛，深深地、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这一刻，她忘记了寒冷，忘记了疲惫，忘记了任务。她的心神，她的意志，她的每一寸感知，都凝聚到了极致，仿佛与脚下的浮冰、冰冷的潭水、呼啸的寒风、飘落的雪沫融为了一体！

背上的铁剑，发出细微而欢愉的嗡鸣，仿佛在回应着主人此刻的状态。

下一刻！ 周芷若双眸骤然睁开！ 眼中冰芒暴涨！ 没有呐喊，没有多余的动作！ 她握剑的右手快如闪电般探向背后！ 拔剑！出鞘！直刺！ 三个动作一气呵成，流畅得如同呼吸般自然！ 剑锋撕裂冰冷的空气！ 一道凝练到极致、几乎微不可察的淡白色剑气，如同离弦之箭，自铁剑的剑尖骤然迸发！ 剑气细若发丝，却蕴含着斩断寒流的纯粹冰冷锋芒！它精准无比地掠过潭面，所过之处，水面无声凝结出一道细细的白色冰线！巧妙地避开了沿途所有漂浮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冰莲！ 噗！ 一声轻响。 血梅树上，一朵开得正艳、碗口大小的血色梅花，应声而落！花瓣飘零，如同洒下点点鲜血！ 而那剑气在刺落梅花后，便精准地消散于空气中，未曾伤及周围任何一片梅瓣！

静！ 绝对的寂静！ 只有风雪呼啸的声音，和那朵血色梅花落入漆黑潭水中的轻微声响。

周芷若保持着刺剑的姿势，立在浮冰之上，小小的身躯如同冰雪雕琢的神女，散发着一种初生的、冰冷而纯粹的剑意！她背后的铁剑，剑尖之上，一缕细微的白霜正缓缓凝结、延伸。

磐石上，西门吹雪缓缓站直了身体。他那万年冰封般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露出了一种名为“赞赏”的情绪。他看着潭心那个小小的身影，冰冷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清晰地回荡在风雪之中： “好！” “此剑，有名？” 周芷若收回铁剑，立于身侧，小脸依旧紧绷，眼神却璀璨如星，迎着西门吹雪的目光，清脆地吐出两个字： “冰魄！”

“冰魄……”西门吹雪低声重复了一遍，冰冷的眼底深处，仿佛有雪亮的剑光闪过。他缓缓抬起右手，按在了腰间那柄狭长古朴的乌鞘长剑剑柄之上，一股令天地失色的孤高剑意骤然升腾！ “苏青阳。”他的目光越过寒潭，如同两道绝世剑锋，直刺亭中的那道蓝衫身影。

“你的徒弟，很好。”

“她的剑骨，已鸣。”

“现在，该轮到你了。” 西门吹雪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遇见真正对手的狂热战意： “可敢试剑？”

风雪骤急，梅香凛冽。 万梅山庄的夜，被一股前所未有的、足以撕裂长空的剑意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