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善恶的边界（2/2）

瞳孔的灰白阴影向外蔓延，侵染了眼白，让整个眼球呈现出一种病态的、仿佛死人般的灰白色。皮肤表面浮现出暗红色的纹路，那些纹路像有生命般蠕动，勾勒出无数张扭曲的人脸——是被他吸收的恶灵最后的残像。

“雷漠！你的存在稳定性在暴跌！”碧落大喊，她能通过大气座的连接清晰感知到雷漠的状态，“已经跌破50%阈值了！再继续你会——”

“继续。”雷漠的声音变了。

变得低沉、沙哑，像两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那不是他的声音，是无数恶灵碎片在他声带上重叠发声的效果。

“下一个……区域……”

碧落咬牙，维持着意义风眼。

九龙辇跃迁到第二个恶念点，第三个，第四个……

每吸收一个区域，雷漠就变得更“非人”一分。

到第七个区域时，他已经不需要碧落引导恶灵流了。那些恶灵会主动朝他涌来，像铁屑被磁铁吸引。他的存在散发出的“恶念共鸣”已经强烈到足以让方圆数光年内的负面碎片自发聚集。

到第十一个区域时，他的外貌发生了明显变化。

皮肤变得苍白如纸，皮下血管呈现暗紫色，像死亡的静脉网络。头发从黑色褪成灰白，发梢无风自动，仿佛有无数无形的丝线在牵引。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完全变成了灰白色，瞳孔消失，只剩下两个旋转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的虚无漩涡。

他坐在那里，不再像雷漠。

更像一个由痛苦、仇恨和虚无堆砌而成的恶灵集合体。

但他还在运转。

还在吸收。

还在朝着7749号的本体坐标，一步步靠近。

碧落看着他的背影，感到一种冰冷的恐惧。她不知道现在操纵那具身体的，还有多少是原来的雷漠。她甚至怀疑，当计划完成时，他们面对的会不会是一个比7749号更可怕的怪物。

第十七个区域吸收完毕。

雷漠缓缓站起身。

动作有些僵硬，像一具刚学会走路的尸体。他转过头，看向碧落——那双灰白的虚无之眼锁定她时，碧落感到自己的存在核心都冻结了一瞬。

“够……了……”雷漠开口，声音是数百个重叠音调的混合，“去……母星……”

碧落立刻启动跃迁。

目标：她和夕曛的母星，那颗被7749号抽干、但在上次拜访后开始出现复苏迹象的水世界。

这一次，当九龙辇脱离超空间，出现在母星轨道时，看到的景象和上次不同。

死黑的海洋表面，出现了一些零星的、淡蓝色的光点。那些光点像夜海中的荧光水母，缓慢漂移，每一次明灭，都散发出微弱的“生命韵律”。

上一次雷漠在这里反吞噬掠食者，净化能量回流，似乎真的触发了某种复苏进程。

但现在，他不是来欣赏这个的。

“碧落，”雷漠说——这次他的声音稍微清晰了一点，仿佛在努力压制体内的恶灵合唱，“把夕曛……带到海洋表面。”

碧落照做。她用大气座的力量，小心翼翼地将夕曛的光茧从金石座旁托起，透过舱门，轻轻放置在海面上。光茧接触到海水的瞬间，表面的虹彩微微亮了一下。

“然后，”雷漠继续说，“你……也下去。”

碧落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雷漠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手——那只手苍白、修长，指甲变成了暗紫色——对着下方的海洋，做了一个“抓取”的动作。

瞬间，整个星球震颤。

不是物理地震，是存在层面的震动。

海洋深处，那些刚刚萌发的淡蓝色光点，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抽取、汇聚。亿万点微光从海底升起，穿过数千米深的死黑海水，在海洋表面凝聚成一颗直径约十米的、纯净得仿佛蓝宝石雕成的巨大水球。

那是这颗星球一万两千年后，重新孕育出的、最精华的“原始生命韵律”。

是它复苏的希望。

“不！”碧落意识到雷漠要做什么，尖叫出声，“那是母星最后的生机！你不能——”

“能。”雷漠打断她，灰白的眼睛看着她，里面没有任何愧疚，只有冰冷的计算，“你们需要……高质量能量。这是……最高效的。”

“那母星呢？！它会彻底死去的！”

“不会。”雷漠说，“我会……留下种子。”

他另一只手抬起，掌心浮现出一团更加复杂的东西——那是他从十七个恶念区域吸收的负面能量中，强行剥离、提纯出的“反向情绪”：对毁灭的憎恨、对失去的痛苦、对虚无的反抗……这些情绪本应导向毁灭，但被他用某种扭曲的逻辑重新编程，变成了“生长的燃料”。

他将这团暗紫色的、不断挣扎的能量团，打入海洋深处。

“以恨……为种。以痛……为根。用你们对7749号的仇恨……驱动复苏。”雷漠的声音像宣告，“这比……温和的‘生命韵律’……更有力。”

碧落呆住了。

她从未想过这种可能性：用负面情绪作为生命生长的动力。但这确实……在理论上可行。就像某些植物能在污染最严重的土壤中生长，某些文明能在最残酷的压迫下迸发创造力。

但这是扭曲的。

是不自然的。

就像用毒药当肥料，长出的果实可能鲜艳，但一定有毒。

可雷漠不给她思考的时间。

他已经将那团纯净的蓝色生命韵律水球，分成两股。

较大的一股，注入碧落体内。

碧落浑身一震，感到一股清冽如初雪的能量涌入，瞬间填满了她的所有亏空。大气座的共鸣度飙升，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与母星海洋之间建立了某种更深层的连接——虽然这种连接现在带着一丝……苦涩的味道。

较小但更精纯的一股，注入海面上夕曛的光茧。

虹彩光芒炸开。

光茧破碎，夕曛的身影从中浮现。她的身体不再是临时的能量聚合体，而是由纯净生命韵律重构的、更加稳定、近乎永久的物质载体。靛蓝色的眼睛睁开，里面倒映着雷漠此刻可怕的模样。

她愣住了。

“雷漠……？”她不确定地问。

雷漠没有回答。

他做完这一切后，转身走回主座，坐下。整个过程中，那颗被抽取了精华的星球，海洋重新变得死黑，那些淡蓝色的光点全部消失了。但在最深的海沟里，那团暗紫色的“仇恨种子”开始扎根，开始伸展出病态但顽强的根须。

或许几百年后，这颗星球会复苏。

但复苏出的，将是一个充满痛苦记忆、以仇恨为动力的、扭曲的文明。

“绑定。”雷漠对夕曛说，声音不容置疑。

夕曛和碧落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恐惧和……无奈。

她们坐回自己的座位。

【检测到守护灵夕曛存在形态升级，绑定深度增加。金石座共鸣强度提升至122%。】

【检测到守护灵碧落吸收母星精华，绑定深度增加。大气座共鸣强度提升至125%。】

九龙辇整体共鸣度再次跳动：

87.1% → 91.3%！

新的解锁提示浮现：

【共鸣度突破90%解锁：**

· 恶念共鸣场：可主动释放吸收的恶念碎片，对敌方存在进行精神污染（副作用：释放时会加剧驾驶员异化）。

· 虚无之触：可将幽噬法则具象化为攻击性触须，直接剥离目标存在结构（需消耗自身存在稳定性）。

· 痛苦转化引擎：可将承受的痛苦与负面情绪临时转化为战斗力，转化效率与痛苦强度成正比。

· 家庭锚点强化：与地球的情感连接可暂时压制异化进程，但每次压制会消耗家庭情感储备。**

雷漠看着这些解锁的能力，灰白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喜悦。

他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

一个装满毒药的容器。

一个行走的灾难。

但这也是唯一能在短时间内获得足够力量、去挑战7749号的方法。

“下一个目标，”他说，声音恢复了清晰，但那种非人的冰冷感更加明显，“7749号本体所在区域。”

“你有把握吗？”夕曛问，她的声音里充满担忧，“你现在……状态很危险。”

雷漠转过头，那双灰白的虚无之眼看向她。

“把握？”他重复这个词，然后，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几乎不能称之为笑的弧度。

“我现在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豪赌。”

他按下跃迁按钮。

九龙辇没入超空间。

目标：银河系深处，闭宫坐标边缘，7749号的老巢。

而在辇舱内，雷漠能感觉到，那些在他体内嘶吼的恶灵碎片，正在逐渐……安静下来。

不是因为被净化了。

而是因为它们找到了共同的目标：7749号。

那个创造它们、折磨它们、最终抛弃它们的怪物。

现在，承载着它们全部仇恨的这具身体，正带着它们，冲向仇敌。

某种意义上，这是一种合作。

最扭曲、最危险、最不计后果的合作。

但雷漠不在乎了。

善恶的边界早已模糊。

现在剩下的，只有一件事：

赢。

或者，拖着他能拖上的一切，一起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