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吊起来的不只是铁壳子(2/2)

孟涛的直播镜头晃了晃。

他张了张嘴,最终扯出个冷笑:“随你。”转身时西装下摆扫过刚铺的水泥地,留下道灰印。

但孟涛没真“随他”。

三天后陈默开着挖机出厂区时,发现唯一的砂石路被挖断了。

土坑里堆着新翻的红土,挖机的履带印还新鲜着。

苏晴烟蹲在坑边,捡起一块带油漆的碎钢板——是孟涛车队的标志。

“我去理论。”小陈抄起铁棍,被陈默拦住。

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突然笑了:“挖机里还有半吨钢渣,去仓库搬树脂。”

当太阳落山时,新铺的路在暮色里泛着金属光泽——钢渣混合树脂压得结实,路中央嵌着一排废旧仪表盘,每个表盘上都刻着经纬度和“红星钢铁厂1958”。

陈默站在路边抽烟,看着第一辆老职工的三轮车“突突”开进来,骑车的大爷探出头喊:“小陈!我家那间舱体,能把我和老伴的结婚照嵌在铭牌上吗?”

李馆长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他背着一个褪了色的牛皮公文包,站在路尽头的阴影里,像一棵沉默的树。

陈默递给他一顶安全帽,他接过去时,公文包拉链发出轻响:“我从档案馆找了些东西。”他掏出一沓泛黄的纸,“钢材质检报告、工人日记,还有——”他压低声音,“当年ht批次钢梁的设计变更单。本该用在钢厂扩建,后来资金断了,转去了那栋楼。”

陈默的手指捏紧了纸张。

他想起事故报告上的ht0417,想起冷却池底那根钢梁,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总往老工业区跑——那些钢铁里埋着的,不只是事故,还有被截断的“如果”。

“做个展览吧。”他说,“就在艺术舱里。”

展览开幕夜,车间的旧灯全亮了。

王建国站在展柜前,盯着自己年轻时的安全帽,标签上写着“1987年,零伤亡”。

他的手悬在玻璃上,始终没敢碰,像怕碰碎了什么珍贵的梦。

苏晴烟的相机闪个不停,镜头里有白发老人抹眼泪,有年轻人举着手机拍工牌,有孟涛站在墙角,领带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

“陈师傅。”孟涛走过来时,手里提着一桶蓝漆,“能给我一把刷子吗?”他指了指还没刷完的外墙,“我……想给‘零伤亡’那间舱体刷漆。”

陈默递给他一把刷子,又扔过去一顶工地帽:“缺个监理,干不干?”

孟涛戴上帽子,漆刷在墙上划出一道蓝线:“我现在怕是连实习生都不够格。”

深夜的厂区格外安静。

陈默坐在挖机驾驶室里,电脑屏幕的蓝光映着他的脸。

西南边境的水库警报在地图上闪着红点,他盯着看了很久,轻轻合上电脑。

“老陈?”苏晴烟的脑袋从车窗探进来,手里端着保温杯,“该睡了,明天第五个舱体就竣工了。”她抬头看天,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半边,“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

陈默接过杯子,暖意从掌心漫开。

他望着远处刚装好的光伏板,在夜色里像一片黑色的海。

风突然大了,卷着些细碎的雨星打在玻璃上。

他摸出工程笔,在车窗雾气上画了一道弧线——是雨水导流槽的形状。

“睡吧。”他说,“明天……可能要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