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老船工的最后一篙(1/2)
暴雨预警是在清晨六点十七分打进临时指挥部的。
陈默盯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红色警报,喉结动了动——他昨晚在水文模型里推演出的最糟情况,比气象台预测的提前了三小时。
“大梅,湿地泄洪口再加一道生态格宾网。”他抄起安全帽扣在头上,指节在对讲机按键上敲出规律的节奏,“用你带的椰纤维垫,保土渗水。小林,把数字孪生系统切到全县中小学直播,就说自然怎么帮我们挡水。”
驾驶舱的玻璃被第一滴雨珠砸出细响时,苏晴烟正踮脚给他系安全帽带。
她的指尖碰到他后颈未干的汗,忽然顿住:“手又凉了。”
陈默低头看她——她的睫毛沾着晨雾,像沾了水的蝶翼。
三年前在青阳市暴雨夜,他也是这样握着操作杆,手心沁着冷汗,耳边是混凝土坍塌的轰鸣。
但此刻雨刷划过的玻璃外,老人们正搬着竹笼往堤坝走,孩子们举着小林发的水位观测尺蹦跳,连最倔的王阿婆都把晒谷场的草席捐出来垫涵管。
“这次不一样。”他说,声音混着雨刷的吱呀声,“我们给自然留了呼吸的缝。”
雨势在午后三点彻底撕开天幕。
陈默的防水靴踩进泥里,能听见新铺的碎石层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响——这是他和大梅争论了三个通宵的“软防护”结构:表层植草固土,中间碎石渗水,底层黏土阻流。
现在雨水正顺着草叶脉络往地下钻,像无数条小蛇钻进预设的通道。
“陈工!”小林的喊声响过炸雷,直播手机举得老高,“水位涨了二十公分!”
陈默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掏出别在腰上的流速仪。
数值跳得比他心跳还快。
他盯着远处若隐若现的老圩堤——那道用石块和水泥堆了五十年的硬坝,此刻在暴雨里像根绷紧的弦。
“所有人退到二号避险点!”他扯开嗓子喊,雨水灌进喉咙,“大梅带技术组守监测站,苏晴烟跟我去老舵陈家!”
老舵陈的木船还系在柳树下。
陈默踹开半掩的木门时,正看见老人跪在神龛前,供着半块发黑的船板。
神龛上方的黄纸对联被雨水泡得发皱,隐约能辨“漕运千年”四个字。
“老叔!”苏晴烟扶住要栽倒的老人,“堤坝要保不住了,跟我们走!”
老舵陈突然抓住陈默的手腕。
他的手像老树根,指甲缝里还嵌着船木的碎屑:“东岸老柳根松了。”雨水顺着他银白的鬓角往下淌,“那是我十八岁上梁时栽的,漕帮祭水仪式……就从那棵树开始。”
陈默的瞳孔缩了缩。
他想起三天前竣工典礼上,老人爬灯塔时颤抖的手,想起测绘图上那棵老柳树的根系——本是护堤的天然屏障,此刻却因雨水浸泡成了隐患。
“苏晴烟,无人机定位。”他转身往门外冲,“大梅,调浮履模式参数!”
挖机的轰鸣撕开雨幕时,陈默感觉自己的血液在发烫。
宽幅浮履缓缓展开,像给钢铁巨兽套上了竹筏——这是他去年在鄱阳湖救困船时改装的,特意在液压接口预留了扩展位。
履带碾过齐腰深的水,淤泥在浮履下发出“噗叽”的闷响,他盯着操作屏上的倾斜度,右手拇指在旋转按钮上微微发颤。
“坐标偏差0.3米!”苏晴烟的声音从对讲机里炸响,“浮标在你左前方!”
陈默咬着后槽牙,植树臂精准扣住预制竹笼的吊环。
雨水顺着安全帽檐砸在护目镜上,他看不见十米外的苏晴烟,却能听见她调整无人机时急促的呼吸。
竹笼沉入缺口的瞬间,泥水腾起半人高的浪花,他的耳麦里传来大梅的喊:“黏土层留二十公分渗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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