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野路子,也能铺正道(1/2)
训练第二周的晨光里,陈默蹲在挖掘机履带旁,用扳手拧紧最后一颗螺丝。
机油在金属表面凝成细流,顺着他虎口的老茧滑进指缝——这是他给学员们定的第一条规矩:要开机器,先懂机器的脾气。
“陈师傅!”阿亮哥的哨声穿透晨雾,他腰上挂着个铁皮盒,里面装着考勤本和安全绳,“第三组到齐了,第二组说要先清理铲斗里的碎石再开工。”这位退伍兵说话时腰板挺得笔直,帽檐压得低低的,却藏不住眼里的认真——他把每日巡查当成了守边防的哨岗。
陈默直起腰,目光扫过空地上七台改装过的二手挖掘机。
学员们正围着机器打转,花蕊踮脚擦着玻璃,石头用树枝在泥地上画着液压管路图,几个年纪小的凑在一起研究机油标尺,指尖沾了黑油也舍不得擦。
山风掀起“山河驿站流动技工班”的横幅,红布拍在挖掘机外壳上,发出“啪啪”的脆响。
“阿亮,把‘三不过’再念一遍。”陈默扯下手套,上面沾着学员们昨天擦机器时留下的碎布纤维。
阿亮哥立刻立正,声音像敲铜锣:“不过夜停工——当日故障当日修!不过量作业——单次操作不超三小时!不过界扰民——机器声不盖过牛羊叫!”
学员们跟着念,尾音参差不齐。
花蕊念到“不过界扰民”时,偷偷看了眼山脚下的羊群——那里拴着小石头父亲送来的山羊,正啃着枯草,脖子上的铜铃偶尔晃出轻响。
那是三天前的事。
小石头父亲裹着磨破边的皮袄,牵着羊站在训练区外,羊背上驮着半袋青稞。
“陈师傅,”他用裂开的指甲抠着袄襟,“娃说学这手艺要交学费,我没现金,这羊能抵不?”羊在他脚边转圈,把他的裤脚蹭得油亮。
陈默要推辞,老人急了,粗糙的手掌按在挖掘机履带上:“我娃上回跟着工程队修牧道,人家嫌他没证,只让搬石头。”他的指节抵着履带的纹路,像在确认什么,“您教他刷机油,擦零件,我看着踏实——机器得先伺候好了,人才伺候得住。”
最后陈默应了。
现在小石头正蹲在羊圈旁,用旧牙刷刷着挖掘机的机油滤芯,羊凑过来嗅他的后颈,他扭着脖子笑:“去去,没你的份!”阳光落在他沾着机油的手背上,那双手比三天前多了层薄茧。
“陈哥,看这个!”苏晴烟举着手机从帐篷里钻出来,发梢沾着帐篷布的绒毛,“《铁种计划》第三期上线半小时,留言区炸了。”她的相机挂在胸前,镜头盖不知何时又丢了,金属卡口在风里闪着光。
陈默接过手机,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留言刺得他眯起眼:
“甘肃陇南,想带村里兄弟学挖机”;“云南边境,塌方堵路家常便饭,求报名”;“我爸是老农机手,临终前说手艺不能断,能来吗?”
最上面一条被顶到高位:“胡站长说这是野路子,可我家后山滑坡时,等不来有证的,只等来了开拖拉机的老舅——他救了六口人。”
陈默的拇指在屏幕上顿住。
他想起三天前在县农机站遇到的胡德才,对方裤脚沾着泥点,手里攥着份文件:“小陈,不是我要挑刺。”老花镜滑到鼻尖,“改装挖掘机要备案,操作证要考试,出了事谁担责?”
此刻帐篷外突然响起汽车鸣笛。
两辆银色轿车碾过碎石路,车身上印着“省农科频道”的字样。
记者举着话筒冲过来,镜头上的补光灯晃得学员们直躲。
“陈先生,听说您在组织无资质人员操作特种设备?”女记者的问题像根刺,“有村民举报存在安全隐患,您怎么回应?”
陈默没接递过来的话筒,目光扫过躲在挖掘机后的学员们——花蕊正把小石头往身后拉,石头护着怀里的机油滤芯,像护着宝藏。
“他们想学的不是驾照,是自救的能力。”他说,声音混着远处挖掘机引擎的轰鸣,“去年冬天,这山里的牧道塌了,等县里的工程队来,羊圈埋了,孩子病了。”他指了指山梁上的残雪,“现在他们自己能修,能救,这算不算隐患?”
女记者的话筒顿在半空。
苏晴烟的相机咔嚓作响,镜头里,胡德才从第二辆车里下来,手里攥着个牛皮纸袋——正是三天前他说要“再想想”的举报材料。
测评那日,风沙卷着黄土漫过训练场。
胡德才坐在挖掘机副驾,手指悬在紧急接管按钮上方,指节发白。
他瞥了眼身边的花蕊,姑娘的安全帽压得低低的,睫毛上沾着沙粒,正盯着操作台上的双驾联动装置——那是陈默熬夜改装的,接口处还留着焊枪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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