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教的不是机器,是命(1/2)

月光漫过挖掘机履带时,陈默的指节正抵在操纵杆根部。

车载地图的红光在他眼底跳动,西南200公里处那个不断闪烁的红点,像根细针扎着神经——那是被困小学的坐标。

“距离滑坡点还有17公里。”苏晴烟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越野车大灯劈开夜幕,照见山路上横陈的断木。

她的相机挂在胸前,镜头盖不知何时掉了,金属卡口在风里晃出细碎的光。

陈默踩下油门,挖掘机的液压泵发出低沉的轰鸣。

后车厢的大梅探出头,焊枪在她身侧晃荡:“陈哥,铲斗角度调25度!刚用热成像扫到,滑坡体下埋着段混凝土路肩,顶起来能当便桥基座。”

“收到。”陈默的拇指在操作台上快速点了三下,仪表盘的指示灯次第亮起。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引擎声,像当年在坍塌现场,听着瓦砾下若有若无的敲击声——那次他挖了十七小时,只救出个攥着蜡笔的小女孩,现在,三十多个这样的“小女孩”正困在山那头。

车队转过最后一个弯道时,月光突然被乌云吞了去。

陈默眯起眼,看清前方的景象:原本蜿蜒的山路被泥石流削成了断崖,泥浆裹着碎石堆成小山,最上面斜插着半截校车保险杠,红色漆皮在车灯下泛着冷光。

“周胖子,同步物资需求。”陈默跳下车,靴子陷进泥里半寸。

他扯下安全帽甩给大梅,指节叩了叩挖掘机的金属外壳,“苏晴烟,拍左侧滑坡面!注意看有没有二次塌方的裂缝。”

苏晴烟举起相机的瞬间,镜头里闯进一道瘦小的影子。

那是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灰布外套洗得发白,正踮脚往挖掘机操作台上看。

见镜头转过来,她猛地后退两步,藏进围观的村民里,可眼睛仍死死黏着陈默手上的操纵杆,像块吸铁石。

“陈师傅!”村长裹着羊皮袄挤过来,脸上的泥道子被泪水冲出两道沟,“孩子们在学校后坡搭了帐篷,可水和退烧药只剩半瓶了。”他抓住陈默的手腕,指腹上的老茧硌得生疼,“我女婿上个月刚买的二手卡车,就停在泥堆后面——”

“能当便桥桥墩。”陈默顺着他的手势望过去,泥堆里确实露出半截卡车车厢,锈迹斑斑的车斗上还沾着饲料渣。

他转身冲大梅打了个响指:“带三个人清淤!小海,把应急药品装吊篮,我用挖机吊过去。”

凌晨三点,第一筐退烧药荡着秋千般的弧线越过断崖时,苏晴烟的镜头正对着那个姑娘。

她挤在村民最前排,拳头攥得指节发白,嘴里念念有词。

苏晴烟凑近听,听见模糊的“左摆”“抬臂”,像在复述陈默刚才的操作指令。

天蒙蒙亮时,临时便桥搭好了。

三十七个孩子排着队过桥,最小的那个攥着陈默给的巧克力,走两步就回头看挖掘机。

当最后一个老师踏上实地的瞬间,那姑娘突然冲过来,在离陈默三步远的地方刹住脚,喉咙动了动,终究没说话,只把攥得发烫的野山杏塞进他手里。

“陈师傅!”村长追过来时,裤脚还滴着泥浆。

他身后跟着七个青年,有扛着牧鞭的,有攥着扳手的,最前面的正是那姑娘,此刻她的麻花辫散了,发梢沾着草屑,“我们想跟您学开挖掘机。”

“学这个?”陈默擦着操纵杆上的泥,抬头看见七双眼睛,有期待,有局促,还有那姑娘眼里烧着的火。

“我们不求发证。”村长搓着双手,指甲缝里全是泥,“去年冬天牧道塌了,等县里的工程队来,羊圈早被雪埋了。要是我们自己会修……”他的声音低下去,“就不用让娃娃们再困在山里。”

陈默的拇指在操纵杆上慢慢画了个圈。

三年前他开着挖掘机冲进雪谷时,想的是“救一个是一个”;现在看着这七双眼睛,他突然明白老康师傅说的“根扎下了,枝叶该往外长”是什么意思。

“明天开始,早八点。”他说。

第一堂课就卡了壳。

陈默在地上画了张沟槽剖面图,七个学员围成圈,盯着地上的粉笔印子直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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