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干活才有水喝(2/2)

苏晴烟是在第五天醒的。

她刚睁开眼,就看见床头摆着评议会的记录本,纸页被翻得卷了边,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沙障间距建议”“废料分类标准”“儿童看护岗”。

陈默端着药碗坐在床边,见她动了动,赶紧伸手扶她:“烧退了,柳叶说再喝三天药。”

苏晴烟没接药碗,反而指着记录本轻声笑:“你以前总怕修不好一条路,现在你在修千万条人的出路。”她说着就要起身,陈默忙去拦,却见她已经摸到了相机:“我要拍,拍他们怎么把风里的沙子变成砖,把冻硬的地变成路。”

《一天一分》的镜头里,阿土的骆驼队驮着夯土模块走过沙梁,驼铃和着他的吆喝声;老康跪在地上,用绳子量沙障的角度,鼻尖沾了层细沙;小桃带着孩子们蹲在废料堆前,把碎砖和铁丝分门别类,最小的娃举着块破铁皮当镜子照,笑得露出缺牙的嘴。

视频最后定格在块木牌上,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今天我挣了三分半,够换一双新劳保鞋。”

苏晴烟剪辑完时,陈默站在她身后,看那木牌在镜头里渐渐虚化,突然说:“这比我以前画的结构图都好看。”

强风是在半月后的夜里来的。

陈默被骨笛声惊醒时,帐篷外的风正刮得帆布哗哗响。

他套上棉服冲出去,就见太阳能阵列区的探照灯下,七道身影在支架间攀爬——老石匠踩着梯子拧螺栓,大学生举着应急灯照亮,牧民大嫂抱着工具袋在底下递扳手。

大梅裹着军大衣站在控制台前,手里的积分本被风吹得哗啦翻页,她每喊一句“螺栓固定+1”,就用红笔在本子上划一道。

陈默退到阴影里,看他们像一群筑巢的鸟,在风里默契地传递着工具、口令和温度。

风停时,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大梅合上本子,冲他晃了晃:“陈工,这骨架比钢筋结实。”

扩建工分兑换屋那天,赵老四主动揽下了电路改造的活。

他蹲在配电箱前,焊枪的蓝光在脸上跳,每根电线都缠了三层绝缘胶布。

收工时,他往箱门内侧贴了张纸条,字写得歪歪扭扭:“修得好,才能活得久。”当晚,他抱着小宝站在新装的路灯下,光晕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小宝指着路灯笑:“爸爸,像学校!”

赵老四摸了摸他的头,没说话——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学校的路灯也是这么亮,那时候他总说长大要当电工,给全村照亮。

变故是在深夜来的。

陈默刚躺下,车载电台突然震动。

他打开匿名邮件,照片里一排人低头搬砖,标题刺得眼睛疼:“山河驿站涉嫌强迫劳动”。

他放大照片,右下角的日历却让他冷笑——日期比实际晚了三天,砖堆旁的沙障还是他半月前刚补的,那时工分制度都还没立。

他把照片存进加密文件夹,抬头时,帐篷外的风正卷着沙粒打在帆布上,像谁在急急忙忙擦去什么痕迹。

暗处,周大彪旧部的手机屏幕闪了闪,“发送成功”的提示刚跳出来,他就快速删除了所有记录。

风灌进他的衣领,他裹了裹外套,望着远处工分兑换屋的灯光——那灯太亮了,亮得让某些人睡不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