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焊完这一道,再去下一站(1/2)

第五个艺术舱竣工那日,天刚蒙蒙亮就翻了脸。

陈默蹲在新砌的砖阶上啃包子时,看见西边云层像被揉皱的灰布,风里裹着湿冷的土腥气。

他把最后一口馒头咽下去,随手抹了把嘴角,转身冲还在挂竣工横幅的小陈喊:“把梯子收进工具房!”

“陈哥,不至于吧?”小陈踮脚扯直红布,“天气预报说中雨,咱这光伏板防水胶可是你亲自刷的——”

话音未落,第一滴雨就砸在他额头上。

豆大的雨点紧跟着噼里啪啦砸下来,三两下就把横幅浇成深粉色。

人群里炸开短促的惊呼,几个年轻人抱着刚搬出来的展柜往车间跑,王建国举着油布往光伏板方向冲,苏晴烟的相机刚掏出来就被雨帘糊了镜头。

“都别急!”陈默的声音混着雨声炸响。

他抄起安全帽扣在头上,工装裤口袋里的工程笔被雨水泡得发胀,“把集水槽阀门全打开!”

“啥?”王建国在雨里站定,油布一角垂下来滴着水,“陈师傅,那是排雨水的,可这光伏板刚装三天——”

“打开!”陈默已经爬上艺术舱的矮墙,雨水顺着帽檐成串往下淌。

他的手指在镀锌管接口处快速敲击,“苏晴烟,拍导流槽!”

苏晴烟抹了把脸上的水,举着手机冲过去。

镜头里,原本紧闭的阀门被年轻人七手八脚拧开,屋檐下的镀锌管立刻发出轰鸣,混着泥沙的雨水顺着管道倾泻而下,在地面冲出银色的水链,最终汇入地下蓄水池。

王建国凑近蓄水池看了两眼,突然蹲下来用手接水,浑浊的水流过他布满老茧的掌心,“这……这是往淋浴室引?”

“简易过滤系统昨晚刚调试完。”陈默从墙上跳下来,工装裤膝盖处沾着泥点,“雨水存够三吨能洗十次澡,浇完整个厂区绿化带还能剩半吨。”他仰头看天,闪电在云层里撕开银白的裂缝,照亮连成一片的光伏板,“王师傅,您看这顶棚像不像人的神经?雨水是血,管道是血管——”

“是活的。”王建国突然说。

他的蓝工装全湿了,贴在佝偻的背上,可眼睛亮得惊人。

老人摸出裤兜里的焊枪,那是他珍藏多年的老物件,“支架有处松了,我去补两枪!”

陈默还没来得及应,王建国已经踩着积水跑远了。

雨水顺着他的白发往下淌,却浇不灭他手里跃动的焊光——蓝色弧光里,松动的支架重新咬合,像老匠人在给新生的躯体缝合伤口。

雨势渐弱时,李馆长举着伞从厂门口跑来。

他的牛皮公文包裹在塑料布里,鞋跟在湿地上踩出深印:“陈师傅!市政府的人来了!”

孟涛跟着从他身后冒出来。

这个总把西装熨得笔挺的招商主任,此刻穿着印着“红星共建”的蓝马甲,雨水顺着马甲拉链往下滴:“文件刚批下来。”他掏出个牛皮纸袋,封皮上“城市更新试点项目”的红章还带着油墨香,“工业记忆公园立项,核心构筑物全保留,工人纪念馆单独划地——”他声音突然发颤,“特别注明,鼓励社会力量参与活化利用。”

人群里爆发出欢呼。

有老职工抹着眼泪拥抱,小陈举着湿透的横幅转圈圈,阿月的机械外骨骼在雨里发出欢快的“咔嗒”声。

孟涛站在雨里,任雨水打湿额前的碎发,突然提高声音:“我道歉!”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我以为推倒旧的才能建新的,”孟涛扯下马甲领口的工作牌,“可陈师傅让我明白,守住那些被遗忘的‘如果’,才是真正的进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这是当年钢材调拨责任人的名单,我查了三个月……”他把纸递给陈默,指尖在发抖,“我不知道这算不算赎罪,但至少,不能让真相再生锈。”

陈默接过名单时,触到孟涛掌心的湿冷。

他想起三天前孟涛蹲在新铺的钢渣路上,用蓝漆一笔一画描“零伤亡”舱体的名字,突然明白有些锈,是要靠活人用温度焐化的。

离别来得比陈默预想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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