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铁臂归位那一响(2/2)

他突然顿住,把手机收进公文包,“县应急办想和您签个协议。以后有紧急抢险,您这挖机能优先调用——我们给您配个应急编号,油费工时都走专项。”

老耿叼着烟笑出声:“郑主任这是来招安的?”

“不是招安。”郑主任的耳尖有点红,“是……是找靠得住的人搭把手。”他望着陈默沾着机油的手,又补了句,“我们查过您的履历。结构工程师,一级建造师,当年那起事故的调查报告,您写的现场分析现在还在应急库当教材。”

陈默没接话,目光却落在苏晴烟的相机上。

姑娘正歪着头调整镜头,发梢扫过她胸前的工作牌——那是她昨天刚印的,“晴烟视界”四个字在晨光里泛着暖光。

他想起这些天她举着相机追拍的样子:他给学校修操场时,她蹲在沙堆里拍孩子们的脚印;他帮村民筑堤坝时,她趴在树杈上拍洪水漫过铁臂的瞬间。

她说过,好的故事不该藏在镜头里,该让更多人看见“钢筋水泥也能长出花来”。

“我考虑。”陈默开口时,声音比平时轻了些。

苏晴烟突然举起相机,“咔嚓”一声。他下意识皱眉:“拍什么?”

“拍铁臂归位的人。”她笑着翻出照片——画面里,陈默站在挖机旁,身后是竖起的钢铁臂,晨雾正从他肩头漫开,把轮廓晕成温柔的金边,“你看,你的影子和铁臂叠在一起,像棵会动的树。”

大梅凑过来看,独臂搭在陈默背上:“树要往高了长,总得有几双手扶着。”她指了指郑主任,又指了指苏晴烟,“你这棵树,现在有根了。”

老耿蹲下来逗大黄狗,忽然哼起了跑调的小曲:“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铁臂归位响当当……”小耗子跟着唱,声音像破锣,却把所有人都逗笑了。

陈默望着脚边的青石板,上面还留着铲斗磕出的白印。

他想起三天前赵瘸子摔在废墟里的样子,想起沈砚青办公室那盏亮到半夜的灯,想起大梅焊枪下跳动的蓝火——那些曾经压得他喘不过气的重量,此刻都成了脚下的土地。

风卷着晨雾掠过修理铺,远处传来挖机的轰鸣。

陈默忽然转身爬上驾驶舱,操纵杆一压,铁臂再次抬起,在半空划出道银色的弧。

这一响比之前更亮,震得屋檐下的铜铃叮当乱响。

苏晴烟的相机连按快门,把这瞬间的光、声、温度都锁进了镜头里。

她知道,多年后再翻这张照片,人们会记得——在某个普通的清晨,一台老挖机的铁臂归位时,有个男人的心病,也跟着归了位。

郑主任摸着公文包笑了:“这响儿,够我们应急办记本上十年。”

大梅擦着焊枪,独臂在晨光里投下结实的影子:“该记的不是响儿,是响儿里的底气——人心里有了底气,啥坎儿都过得去。”

陈默没说话,却伸手摸了摸驾驶舱里那张纸条。

那是苏晴烟前天贴的,用她最擅长的手写体写着:“铁臂所指,心之所向。”

他发动挖机,缓缓开出修理铺。

晨雾里,铁臂上的反光像颗移动的星。

苏晴烟背着相机追上去,发梢沾着露水,却笑得比阳光还亮:“陈师傅!下一站去哪儿?”

“不知道。”陈默望着前方被晨雾染白的公路,嘴角翘了半分,“但总得往有需要的地方开。”

铁臂归位的余响还在空气里荡着,混着挖机的轰鸣,混着众人的笑,混着风里飘来的青草香,汇集成一支没写完的歌——关于救赎,关于相遇,关于钢铁与温柔如何在岁月里,焊成更结实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