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夜探旧祠贼入瓮 将计就计破阴谋(2/2)
几位族老议论纷纷,有说送官法办的,有说按族规严惩的。最终,族长陈孝儒,一位须发皆白、德高望重的老人,颤巍巍地开口:“国有国法,族有族规。陈识三人,行窃未遂,然其心可诛,更亵渎祠堂,罪加一等!按族规,当革出宗族,鞭笞五十,逐出青阳村,永不得归!”
革出宗族!鞭笞五十!逐出村子!这处罚不可谓不重。陈识闻言,眼白一翻,几乎晕死过去。陈癞子和陈三狗更是磕头如捣蒜,呜呜哀求。
陈羽却上前一步,躬身道:“族长,村长,各位叔公。陈识虽罪大恶极,但终究与我同宗,若逐出宗族,恐他流落在外,饿死街头,有损我陈氏仁厚之名。且其妻王氏无辜,其子进安尚在县学读书,若父被逐,子何以自处?”
他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愣。陈永贵皱眉道:“羽哥儿,你莫不是要为他求情?此等恶行,岂可轻饶!”
陈羽摇头,沉痛道:“非是求情。陈识之罪,确不可恕。然,子曰: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我愿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他转身,目光如刀,看向地上的陈识:“陈识,你可知罪?”
陈识拼命点头,眼中流露出哀求之色。
“好。”陈羽缓缓道,“既然知罪,我便代你向族长、村长求个情。革出宗族、鞭笞、驱逐,可暂缓执行。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第一,你需在祖宗牌位前,叩首百遍,忏悔己过!第二,从即日起,你与陈癞子、陈三狗,三人一同,为我陈家砖窑厂、织布工坊做苦役三年!无工钱,只管饭!以赎其罪!三年之内,若再有异心,或行差踏错,数罪并罚,绝不宽贷!族长,村长,各位叔公,如此处置,可否?”
众人面面相觑。陈羽这处罚,看似宽容,实则诛心。在祖宗牌位前叩首忏悔,是精神上的羞辱;做苦役三年,是肉体的惩罚;无工钱,是经济上的剥夺。更妙的是,将陈识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苦役,既可监视,又可折磨。而且,保留了其宗族身份,妻儿不受牵连,显得陈羽仁至义尽,又堵住了悠悠众口。
族长陈孝儒捻须沉吟片刻,点点头:“羽哥儿胸襟宽广,仁至义尽。如此处置,既彰显族规威严,又予其改过之机。老夫以为可行。诸位以为如何?”
其他族老和村长陈永贵纷纷点头赞同。陈识三人更是如蒙大赦,虽然要做三年苦役,但总好过被逐出宗族、流落街头。
“陈识,陈癞子,陈三狗,尔等可服?”陈永贵厉声喝问。
三人被取出塞口布,连连磕头:“服!我们服!谢族长、村长、各位叔公开恩!谢……谢大哥(羽哥儿)宽宏大量!”陈识说到最后,声音哽咽,不知是悔恨还是恐惧。
“既如此,便按此执行!”陈永贵一锤定音,“即刻押往祠堂,在祖宗牌位前执行忏悔!忏悔毕,押往砖窑厂,由王大山看管,从事最苦最累之活计!若有怠慢,严惩不贷!”
一场风波,看似以陈羽的“宽宏大量”告终。陈识三人被押去祠堂叩头,围观村民指指点点,唾骂不已。陈羽则在一片赞誉声中,带着家人返回宅院。
然而,回到书房,关上门,陈羽脸上的“仁厚”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大哥,就这么便宜他们了?”陈川跟进来,犹自不忿,“要我说,就该按族规,打一顿撵出去!”
“撵出去?”陈羽冷笑,“撵出去,他转头就能投靠张记,变本加厉地害我们。留在眼皮子底下,他才翻不起浪。”
“可……让他进砖窑厂,万一他再使坏……”陈川担忧。
“所以,要给他找点‘正经事’做。”陈羽眼中寒光一闪,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卷图纸,正是那脚踏纺车的改进草图,不过,上面有几处关键尺寸和数据,被他刻意修改过了。“陈川,你去找王大叔,按这份图纸,打造一套‘样品’出来。记住,要做得像模像样,但关键连接处,留点‘小毛病’,比如榫卯稍微松一点,皮带轮尺寸略有偏差。做好后,就放在砖窑厂僻静的工棚里。”
陈川接过图纸,仔细看了看,恍然道:“大哥,你这是……要钓鱼?”
“不错。”陈羽点头,“陈识贼心不死,张记更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吃了这次亏,必定更想得到真正的纺车图纸。我把这份‘有问题’的图纸和‘样品’放在他们眼皮底下,你说,他们会不会动心?”
陈川眼睛亮了:“肯定会!他们费尽心思想偷,现在有机会‘拿’到,怎么会放过?等他们以为得手,拿去仿制,结果造出来一堆废品……哈哈!”
“不止如此。”陈羽敲了敲桌面,“你暗中放出风声,就说我因陈识之事,心灰意冷,对新纺车之事已不甚上心,图纸和样品随意堆放。再让王大叔‘偶然’抱怨几句,说这新纺车问题多多,难以成功云云。务必要让陈识,和他背后的人相信,我们已志气消沉,不足为虑。”
“我明白了!”陈川兴奋地搓手,“这叫示敌以弱,诱敌深入!等他们放松警惕,咱们再狠狠给他们一下!”
“正是此理。”陈羽颔首,“另外,你派人盯紧陈识在砖窑厂的一举一动,特别是他与何人接触。我怀疑,张记在村里,不止他一个眼线。这次,我们要顺藤摸瓜,把藏在暗处的老鼠,一网打尽!”
“是!大哥放心,我亲自去盯!”陈川领命而去。
陈羽独自坐在书房,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处理了陈识,只是拔除了一颗明钉。张记布庄,那条藏在暗处的毒蛇,还没有受到实质性打击。他必须加快脚步了。
“来人。”他朝外唤道。
一名护院应声而入。
“去鹰嘴崖,请王大叔来一趟。要隐秘。”
“是!”
半个时辰后,王大叔从后门悄然而入,身上还带着山间的寒气和水汽。
“东家,您找我?”王大叔眼中布满血丝,但精神亢奋。
“王大叔,辛苦了。新纺车进展如何?”陈羽请他坐下,亲自斟茶。
“托东家的福,成了!”王大叔激动地压低声音,“八个锭子全装上了,试了三天,运转平稳,出纱又快又匀!比我预估的还要好!一个人踩,能顶十二三个熟手妇人摇纺车!东家,这、这真是神物啊!”
陈羽眼中爆发出神采:“好!王大叔,大功一件!您老劳苦功高!”
“不敢当,不敢当,都是东家图纸画得好!”王大叔连连摆手,随即又忧心道,“东家,纺车是成了,可这地方……毕竟不是长久之计。鹰嘴崖太偏,运输不便,而且一旦大规模制作,很难保密。”
“王大叔所虑极是。”陈羽正色道,“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分两步走。第一,您带着大锤、二锤,就在鹰嘴崖,按照最终成功的样式,秘密打造三到五台完整的纺车,备用关键部件若干。此事绝密,除我们几人,不得外泄。”
“明白!”王大叔重重点头。
“第二,”陈羽展开一张新的草图,“这是我对纺车的一些改进想法。您看看,能否实现?”
王大叔凑近细看,越看眼睛越亮:“这……这是……东家,您这是要把纺纱和绕纱合在一起?一步完成?这、这能行吗?”
草图上,纺车结构更加紧凑复杂,在纺锤下方,增加了一套精巧的往复导纱机构和卷纱辊,旨在将纺出的纱线直接卷绕成规范的纱锭,省去后续的绕纱工序。
“理论上可行。”陈羽道,“关键在于导纱机构的同步和卷纱张力的控制。王大叔,您是老行家,看看其中关节,咱们一起琢磨。若能成,效率还能再提三成!而且纱锭规整,便于后续织造。”
王大叔捧着草图,如同捧着稀世珍宝,手指微微颤抖:“东家大才!老夫……老夫一定竭尽全力,把它造出来!只是……这需要更精密的木工和铁件,耗时恐怕不短。”
“无妨,慢慢来。安全第一,保密第一。”陈羽叮嘱,“所需物料,我会让陈川秘密运送。您老注意身体,不必过于劳累。”
送走激动不已的王大叔,陈羽站在窗前,望着院中开始凋零的树木,心中豪情渐生。脚踏纺车已成,集成纺纱绕纱一体机的研发也已启动。技术上的优势,正在一点点积累。接下来,就是如何将技术优势,转化为实实在在的财富和力量,来对抗张记的明枪暗箭,守护这个家的安宁。
陈识的落网,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较量,还在后头。但他相信,手握利器,同心协力,必能劈开前路荆棘,闯出一片新天。
夜色再次降临,陈羽家的书房,灯火又一次亮到很晚。而村中,关于陈羽“以德报怨”、“宽厚仁善”的美谈,正在悄然流传。只是无人知晓,这份“仁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雷霆手段和深远布局。一张更大的网,正在悄然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