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夜访王府剖心迹 北征请缨释兄忧(1/2)

御书房的烛火,在敲定了北疆“有限开禁”的大政方针后,终于渐渐熄灭。但那份决议带来的余波,却在几位皇子和重臣的心中,久久激荡,难以平息。尤其对太子肖敬潍而言,父皇看似平衡的决断,实则将一副沉重的担子,和一根尖锐的刺,同时压在了他的心头。

回到东宫,已近子时。肖敬潍屏退左右,独自一人坐在空旷的显德殿中。窗外秋雨又起,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琉璃瓦,更添几分孤寂与寒意。父皇将拟定章程的统筹之责交给他,是信任,也是考验。他必须做好,不能让父皇失望,更不能让朝野上下挑出错漏。然而,三弟梁王负责具体的税则和名录厘定,这几乎是将“有限开禁”策略中最核心、也最容易出政绩(或出纰漏)的部分交给了他。以三弟的性子和他身边那群激进派幕僚的风格,他们会提出怎样苛刻的税则?又会将多少敏感物资列入交易名录?会不会为了“开源”和“功绩”,而埋下隐患?

更让他心中难以安宁的,是父皇那句“北疆之事,便如此定下”背后,所传递出的信号。父皇的身体,近年来已大不如前,这是朝野心照不宣的秘密。此次对北疆夷狄采取如此进取(甚至有些冒险)的策略,是否意味着父皇想在……之前,为王朝,或者为他这个太子,解决一些边患,积累一些资本?还是说,父皇有意借此机会,进一步扶植三弟,制衡自己?

思绪纷乱如麻。肖敬潍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不是身体的,而是源自心灵深处的无力。他想起小时候,三弟敬宏总是跟在他身后,脆生生地喊着“大哥”,淘气惹祸后,又躲在他身后寻求庇护。那时的兄弟之情,何等纯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情分里,掺杂了太多权力、利益和身不由己?

“由不得自己……” 他再次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块象征着太子身份的蟠龙玉佩,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是太子,是国本,他的身后是叶阁老、毛布楚、钟豫,是无数将身家性命、家族荣辱系于他身的东宫属官、门人故旧。他不能退,也无路可退。那个位置,他放不了,也不能放。这不仅关乎他个人的野心,更关乎身后无数人的生死荣辱。

但,难道就一定要走到兄弟阋墙、你死我活的那一步吗?御书房中,三弟提出那激进策略时眼中闪过的锐利光芒,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他害怕,害怕有一天,那光芒会指向自己。

“不行!”肖敬潍猛地站起身,在空旷的大殿中来回踱步。雨声渐密,敲打在他的心上。“我必须和他谈谈。就我们兄弟两个,开诚布公地谈一次。哪怕……哪怕只是探探他的口风,哪怕只是求得一个表面的承诺,也好过这样互相猜忌,在父皇和朝臣的注视下无声较量。”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野草般疯长。他再也坐不住了。

“林伴伴!”他扬声唤道。

一直侍立在殿外阴影中的大太监林连立刻悄无声息地进来:“殿下有何吩咐?”

“更衣,备车,去梁王府。”肖敬潍的声音带着一种决然。

林连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愕。此时已是深夜,雨势不小,太子竟要亲赴梁王府?这于礼不合,更易惹人非议。但他深知太子的脾性,一旦决定,难以更改。他躬身低声道:“殿下,夜已深,雨又大,是否明日……”

“就现在。”肖敬潍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轻车简从,不必惊动太多人。”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林连不再多言,躬身退下。

不多时,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在数名便装侍卫的护卫下,悄无声息地驶出了东宫侧门,融入燕都夜雨迷离的街道。车轮碾过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声响。肖敬潍坐在微微摇晃的车厢内,闭目养神,心中却波澜起伏。此去,是福是祸?他能从三弟那里,得到想要的答案吗?

梁王府,临水轩。

与东宫的肃穆庄重不同,此处依旧弥漫着一种慵懒随意的气息。烛光柔和,熏香袅袅,梁王肖敬宏只穿着一件宽松的月白澜衫,斜倚在铺着厚厚绒毯的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对温润的玉核桃,神情惬意。两名俏丽的侍女跪坐在榻边,一个轻轻为他捶腿,另一个则剥着晶莹的葡萄,小心地喂到他嘴边。

满伯圭坐在下首的圈椅中,面前摆着一杯清茶,看着自家殿下这副做派,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没有出声劝阻。他深知,这看似荒诞不经的表象下,藏着怎样一颗缜密而敏锐的心。

“殿下,太子此番力主严控,陛下却采纳了您的‘有限开禁’之策,虽让您参与章程拟定,但统筹之权仍在太子手中。看来,陛下圣心,仍在平衡二字。”满伯圭缓缓开口道。

肖敬宏将一颗葡萄吞下,漫不经心地道:“平衡?呵,老爷子是既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北疆这块硬骨头,利益大,风险也大。成了,是大哥统筹有功;败了,是我这献策之人急功近利。老爷子这手算盘,打得精啊。” 他嘴上说着抱怨的话,眼中却并无多少沮丧,反而有几分跃跃欲试。

“殿下明白就好。此次章程拟定,乃是关键。税则如何定,名录如何列,稽查如何行,皆大有文章可做。若能借此将北疆边贸之利,更多握于我等手中,于殿下大业,裨益匪浅。”满伯圭压低声音。

肖敬宏把玩玉核桃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正要说什么,忽有内侍匆匆入内,在满伯圭耳边低语几句。

满伯圭脸色微变,挥手让侍女退下,对肖敬宏道:“殿下,太子……微服来访,已至府门。”

“哦?”肖敬宏眉梢一挑,坐直了身子,脸上慵懒的神色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玩味和深思,“这深更半夜,大雨滂沱的,我这位太子哥哥,怎么有雅兴来我这儿串门了?老师,你说,他是来兴师问罪,还是……来叙兄弟之情的?”

满伯圭沉吟道:“太子殿下素来持重,深夜冒雨前来,必有要事。恐怕……与今日御前所议之事有关,亦或,与更深远之事有关。殿下还需小心应对。”

肖敬宏笑了笑,整理了一下有些松散的衣襟,对满伯圭道:“老师暂且回避吧。我兄弟二人说话,或许更方便些。”

满伯圭点头,起身从侧门悄然退去。

不多时,一身常服、肩头还带着些许雨渍的太子肖敬潍,在林连的陪同下,踏入了临水轩。他挥退林连,独自一人走了进来。

“臣弟参见太子殿下。”肖敬宏起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只是那笑容里,总带着几分惯有的散漫。

肖敬潍看着他这副模样,再看看这满室馨香、软榻锦毯的陈设,心中那点因朝堂纷争而起的郁气,不知怎的,竟消散了些许,反而有些好笑。他摆摆手,自顾自地在满伯圭刚才坐的圈椅上坐下,叹道:“三弟啊三弟,你这副样子,若是让御史台那帮老古板看见,参你一个‘行为不端、有失亲王体统’的折子,怕是能堆满父皇的御案。”

肖敬宏嬉皮笑脸地凑过来,也在对面坐下:“大哥又不是那帮老古板。再说了,在自个儿家里,还不许松快松快?整天端着个亲王架子,累也累死了。”他亲手给肖敬潍倒了杯热茶,“大哥深夜来访,可是有急事?莫非是北疆章程有了变故?”

肖敬潍接过茶盏,暖意透过瓷壁传来,驱散了些许夜雨的寒凉。他摇摇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目光复杂地看着肖敬宏,缓缓道:“敬宏,这里没有外人,就我们兄弟俩。你跟大哥说句实话,你……当真就那么想做一番大事?甚至不惜……?”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其中的意味,兄弟二人都心知肚明。

肖敬宏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他摩挲着手中的玉核桃,沉默了片刻,才抬头迎上肖敬潍的目光,那目光清澈而坦荡:“大哥,那个位置,你坐,我服。从小到大,我都服。你是嫡长,性情宽厚,有仁君之象。那个位子,劳心劳力,担着天下的干系,有什么好?你看看父皇,才多大年纪,头发都白了多少?我是真觉得没意思。做个逍遥王爷,享享清福,逗逗美人,不好么?”

他说得轻松,甚至带着几分调侃,但肖敬潍却听出了其中几分认真。他了解这个三弟,虽然看似玩世不恭,但心气极高,绝不甘于人下。这番话,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既然无意,为何又要频频涉足朝政?北疆开市之策,如此激进,若非志在必得,何须如此?”肖敬潍追问,目光如炬。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