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天下之争(2/2)

“不,”沈观渊摇头,指尖血珠凝成冰粒,“放他们到死魂崖。传令第二锁——‘鸦信’改‘鸦火’,三刻后点燃谷外所有空置民宅,我要让天下人看见,霜雪军为了保帅印,亲手焚了自家屋檐。”

“是!”

北阙军动如风火,片刻后,龙风谷外烈焰冲天,火借风势,卷着冰髓蓝晶,竟成冰火交织的奇景。远处山巅,一道苍老人影独立于月下,手中拂尘轻摆,将一切尽收眼底。他是霜雪军上一代祭酒——司雪老人,亦是萧霜雪的师尊,更是沈观澜的授业恩师。天下之争,说到底,不过是师徒三人以山河为枰、众生为子的一盘棋。

“霜雪,你若能过死魂崖,为师便送你最后一子;若过不了……”司雪老人低声叹息,拂尘一甩,一枚晶莹剔透的冰髓自袖中滑落,坠入山涧,无声碎成千万。那冰髓内部,赫然封存着一缕幽蓝火焰——天火燧星的本源,亦是沈观澜筹谋数年的最终杀招。

死魂崖,自古便是飞鸟不渡的绝地。崖底阴河奔涌,寒气逆冲,终年雾瘴弥漫,人畜入内,顷刻化为冰雕。萧霜雪率军抵达时,恰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崖顶寒风如刀,吹得人面皮生疼。他命全军熄火,静默于黑暗,像一群蓄势待发的雪狼。

“主帅,北阙军未追来,反而后撤十里。”林阙低声回报,语气里满是疑惑。

“因为他知道,死魂崖不需要追兵。”萧霜雪抬眼,崖顶雾瘴中,隐约有幽蓝火光闪烁,像无数双窥视的眼睛,“沈观澜要的不是我死,而是我亲手斩断霜雪军的‘根’——冰髓、百姓、信仰,一个不留。”

“那我们……”

“我们反其道而行。”萧霜雪忽而一笑,笑意冷冽如新月,“传令——全军卸甲,只携三日口粮,弃冰髓、弃帅印、弃大纛,以轻骑之姿,连夜折返龙风谷。”

“什么?”林阙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可谷外百姓……”

“百姓已入腹地,三日内无虞。沈观澜见我弃印,必以为我疯了,定会全力追击。届时,雾瘴、阴河、冰髓烟,都会成为我们的刀。”萧霜雪抬手,一枚火纹帅印被抛入崖底,转瞬消失于雾瘴,“天下之争,从来不是争一城一池,而是争‘势’——他算我守,我偏不守;他算我退,我偏不退。我要让他知道,霜雪军真正的根,不在冰髓,不在谷口,而在……”

他忽地收声,目光穿过雾瘴,投向更遥远的北方。那里,北阙王庭金帐高悬,沈观澜的命脉——天火燧星祭坛,正于今夜开启。燧星升,则天下旱;霜雪融,则万民饥。师徒二人,一个要借天火焚尽旧世,一个要以霜雪重塑新序。而此刻,他们皆已离各自的“根”千里,真正决定天下归属的战场,不在龙风谷,不在死魂崖,而在——人心。

“林阙,”萧霜雪翻身上马,声音低得几不可闻,“你说,若天下百姓知冰髓可救旱,却需以十万生灵为祭,他们会选谁?”

林阙沉默良久,终是摇头:“末将不知。”

“我也不知道。”萧霜雪一抖缰绳,轻骑如离弦之箭,冲入雾瘴,“所以,我要去问一问这天下——用我们的刀,用我们的血,用我们的命。”

雾瘴被马蹄撕裂,又迅速合拢。死魂崖上,只余风声呜咽,像一曲无声的挽歌,又像一声低沉的号角。号角起时,天下之争,终入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