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寅夜雷霆（1/2）

寅时初刻，夜色最浓，寒意最深。

平安客栈的房间里，灯火早已熄灭，但无人安睡。林潇渺和衣坐在床边，手按着怀中持续温热的引星石，耳听着窗外风吹过屋瓦的细微声响。苏夫人搂着小宝，靠在另一张榻上，呼吸轻浅，显然也未入睡。春草守在门边，手里紧攥着一把剪刀。

“咚咚咚。”房门被极轻地叩响，三下，两下，再三下——是阿豹的紧急暗号。

林潇渺立刻起身开门。阿豹闪身进来，气息微促，低声道：“姑娘，王爷传令，计划有变！对方确有提前转移迹象，‘永昌货栈’后门码头那条快船已装载过半。王爷令我们即刻赶往码头外围指定位置集结，准备提前行动！韩校尉已去联络其他人手。”

提前行动！果然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何时？何地？”林潇渺语速飞快。

“寅时三刻，码头西侧‘老渔夫修船坞’废墟。李巡检会准时带人在码头正面制造混乱，吸引注意力。王爷率主力从货栈侧翼突入，夺船毁货。姑娘带我们小队，按原计划目标丙字七号仓，但改为伺机潜入，确认货物是否还在，若在，设法标记或拖延，若已被转移，立刻发信号，转向支援货栈方向。”

任务变了，更加灵活，也更危险。丙字七号仓可能已经空了，也可能是个陷阱。

“柳云舟那边？”

“王爷说，不必再顾忌。若他跟着，便让他跟着，关键时刻或有用处。”阿豹道，“但出发前，需先解决客栈内可能的眼线。王爷已派了两人在客栈外接应，负责清除暗桩。”

林潇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紧张。“苏夫人，春草，你们和小宝留在这里，锁好门，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阿豹，去叫醒周伯，准备骡车，我们半刻钟后从后院离开。”

“是！”

众人迅速行动。林潇渺快速检查随身物品：引星石、吊坠、玄铁短剑、令牌、石灰包、盐袋、火折子。她将那把短匕也插在靴筒里。

苏夫人忽然从枕下摸出一个小巧的、黄铜打造的哨子，递给林潇渺：“林庄主，这是亡夫留下的‘惊雀哨’，吹响无声，但能发出一种特殊的高频颤音，对某些经过训练的禽鸟或……灵敏的耳朵有干扰作用。或许能用上。”

林潇渺接过，触手冰凉，造型古朴。“多谢夫人。”

“千万小心。”苏夫人眼神充满忧虑。

林潇渺点点头，推门而出。

走廊里一片漆黑。阿豹和周伯已等在楼梯口，两人都换上了深色利落的短打，周伯手里还拿着赶车的长鞭，鞭柄明显加粗了，似乎内藏玄机。

楼下隐约传来几声闷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随即恢复寂静。是玄墨的人清除了眼线。

三人悄无声息地下楼，穿过空无一人的大堂，来到后院。骡车已经套好，拉车的是一匹健壮的青骡。车旁站着两名陌生的精悍汉子，对林潇渺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就在这时，客栈二楼另一端的窗户“吱呀”一声轻响，一道身影灵活地翻出，落在院中，正是柳云舟。他肩上包扎处又渗出了些许血迹，但动作依旧敏捷，脸上带着惯有的、略显苍白的笑容。

“林姑娘，这半夜三更的，是要去哪儿啊？也不叫上柳某一起？”

阿豹和周伯立刻挡在林潇渺身前，手握兵器。那两名陌生汉子也悄无声息地围了上来。

柳云舟摊开双手，示意自己并无武器：“别紧张，柳某没有恶意。只是夜里听到些动静，又见姑娘行色匆匆，想必是码头那边有‘热闹’可看？柳某也想去见识见识，或许……还能帮上点忙。”

林潇渺盯着他。月光昏暗，看不清他眼底深处的神色。玄墨说“不必再顾忌”，意思是柳云舟已无伪装必要，可以明着对峙，甚至可以利用。

“柳公子伤势未愈，还是留在客栈休息为好。”林潇渺语气平静，“码头风大，不太平。”

“正是因为不太平，柳某才更要去。”柳云舟向前一步，无视周围的刀锋，“林姑娘，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们是谁，也知道你们想干什么。‘暗渊’那帮疯子弄出来的东西，已经超出了‘交易’的范畴。我们‘逐星会’追寻上古遗泽，是为了知识与传承，不是为了让世界变成炼狱。”

他语气少了几分平日里的轻浮，多了些凝重：“那批‘货物’里，有不该存在的东西。我接到的命令是评估和观察，但如果可能，上头也希望我能阻止最坏的情况发生。至少……不能让那些‘活体样本’和‘核心催化物’落到‘暗渊’手里，或者流散出去。”

活体样本？核心催化物？林潇渺心头一紧。是指那些休眠的污染体，还是铜盆里正在“淬炼”的东西？抑或是……昨夜面具人手中的那个肉瘤木盒？

“你想怎么帮？”林潇渺问。

“带我去码头。我知道一些他们的交接暗号和应急撤离路线。丙字七号仓……未必是真正的目标。”柳云舟快速说道，“而且，我对‘星坠石’的能量波动很敏感，或许能帮你更快定位。”

他说得合情合理，但真假难辨。

时间紧迫，不容多做纠缠。林潇渺心念电转，决定赌一把。“好，你可以跟来。但一切行动听我指挥。若有异动……”她看了一眼阿豹。

阿豹手中短刃寒光一闪。

柳云舟笑了笑：“明白。”

六人上了骡车，周伯驾车，两名陌生汉子一左一右骑马护卫。骡车驶出客栈后院，没入镇子沉睡的街道，向码头西侧疾行。

车内空间狭小，林潇渺、柳云舟、阿豹挤在一起。无人说话，只有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单调声响和彼此压抑的呼吸。

柳云舟忽然低声开口，用的是某种晦涩的方言，语速极快。林潇渺只听懂零星几个词：“……能量场……扰动……共鸣……不对……”

“你说什么？”林潇渺问。

柳云舟回过神，换回官话，脸色有些难看：“我刚才用‘寻星诀’感应了一下，码头方向的‘星坠石’能量波动非常混乱，而且……正在快速增强！不像是在稳定装载，更像是在……强行激发或者对冲！出问题了，他们可能不是在转移，而是在准备动用那些东西！”

动用？在码头动用那些危险物品？他们想干什么？

林潇渺立刻掏出引星石。果然，石头此刻已经变得滚烫，表面的淡金色光芒急促闪烁，内部暗金色光流如同沸腾的岩浆！那股熟悉的、指向码头方向的牵引感，此刻变得狂暴而紊乱，仿佛有无数股力量在那里撕扯、碰撞！

“再快些！”她对车外的周伯低喝。

骡车在空旷的街道上加速，马蹄和车轮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老渔夫修船坞”是一片位于码头西侧荒滩上的废弃建筑，只剩下几堵残垣断壁和朽烂的船架。骡车在废墟外停下，众人下车。

这里已有十余人在等候，皆是黑衣劲装，气息沉凝。为首一人迎上来，对林潇渺抱拳：“林姑娘，在下赵乾，奉王爷之命在此接应。王爷已带人逼近‘永昌货栈’，李巡检那边马上会在码头正面行动。王爷令姑娘按调整后计划行事，这是丙字七号仓及周边的简图和新绘的货栈地下结构推测图。”

赵乾递过两张还带着墨香的草图。丙字七号仓被重点标注，旁边还画了几个箭头，代表可能的出入口和视野盲区。货栈地下结构图则更加简略，只标出了大致通道和疑似加工区、储存区的位置。

“柳公子？”赵乾看向柳云舟，眼神锐利。

“自己人，暂信。”林潇渺简短道，“他说能量波动异常，对方可能在准备动用货物。”

赵乾脸色一沉，侧耳倾听片刻。远处码头方向，隐约传来嘈杂的人声和奔跑声——李巡检开始制造混乱了。

“时间不多。林姑娘，你带阿豹、周伯、柳公子及我手下两人，从丙字七号仓侧后破损的围墙潜入，先确认情况。我带其余人，去货栈方向与王爷汇合，若有变，以响箭为号，红色代表危险撤离，绿色代表得手支援。”赵乾快速交代，“小心，码头现在就是个火药桶。”

“明白。”

赵乾一挥手，带着大部分人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直奔“永昌货栈”方向。

林潇渺摊开丙字七号仓草图，借着微弱的星光和怀中引星石的光芒快速记下方位。阿豹和周伯已检查好武器，柳云舟也从袖中摸出两把细长的、泛着暗蓝金属光泽的短刺，握在手中。

“走！”

六人离开废墟，沿着荒滩边缘，借助堆积的废弃木料和芦苇丛掩护，向码头仓库区潜行。

越靠近码头，空气中那股混杂的气味就越浓——水腥气、货物霉味、还有……一丝丝越来越清晰的、甜腻中带着铁锈和焦糊的怪异气味，正是“星坠石”加工和污秽能量混合的味道！

引星石烫得几乎握不住，光芒忽明忽暗，传递着混乱的悸动。

码头上，李巡检制造的“混乱”已经生效。几处仓库亮起了灯笼，差役的呼喝声、苦力的惊叫声、不明所以的船家询问声混杂在一起。但三号码头，尤其是丙字七号仓和永昌货栈那片区域，却反常地安静，只有零星几点幽暗的灯火，如同蛰伏巨兽的眼睛。

丙字七号仓是一排联体仓库中的一间，砖木结构，高大陈旧。侧后方果然有一段坍塌的围墙，缺口用破烂的木板和渔网草草遮掩。

阿豹示意众人停下，自己先悄无声息地摸到缺口旁，侧耳倾听片刻，又用匕首尖端轻轻拨开渔网一角，向内窥探。

片刻，他退回，压低声音：“里面很黑，没有守卫，但……有微弱的蓝光，从地面透出来，还有铁链拖动的声音。”

地面透出蓝光？地下还有空间？铁链声？

林潇渺想起柳云舟说的“活体样本”。难道他们把部分污染体藏在了丙字七号仓地下？

“按计划，潜入，确认。”林潇渺道，“柳公子，你感应到的能量核心在哪里？”

柳云舟闭目片刻，指向仓库深处，偏右侧的位置：“那里，能量最集中，但极不稳定，像要炸开。”

“阿豹，你和我先入。周伯和两位兄弟守住缺口，警戒外围。柳公子，你跟紧我，随时预警能量变化。”

分工明确，众人点头。

阿豹率先从缺口钻入，林潇渺紧随其后，柳云舟跟上。仓库内堆放着一些蒙着油布的货箱和散乱的木料，空气沉闷，弥漫着灰尘和那股怪味。地面中央，果然有一块区域的石板缝隙中，透出幽幽的、不均匀的暗蓝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