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暗室谋局（1/2）

子时的更梆声遥遥传来，滦河镇陷入沉睡。白日里的喧嚣散尽，只余河水潺潺和偶尔的犬吠。

林潇渺换了一身深色利落的衣裤，将引星石、吊坠、令牌等紧要物品贴身藏好。她对春草低声嘱咐了几句，又看了看熟睡的小宝和苏夫人，这才悄然推开房门。

阿豹早已等候在走廊阴影处，见她出来，无声地点头示意。两人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顺着客栈后院的角门溜出，没入镇子弯曲狭窄的小巷。

夜空无月，只有稀疏的星光。街道上空无一人，两侧店铺门窗紧闭。白日里热闹的码头方向，此刻只亮着零星的防风灯笼，在夜风中摇曳，投下变幻的光影。

林潇渺凭借着白日记忆和怀中引星石微弱的方位感应，穿行在迷宫般的巷道里。阿豹紧随其后，警惕地留意着任何动静。

悦来客栈位于镇西，是滦河镇最大最豪华的客栈，三层木楼，飞檐翘角，即使在黑夜里也能看出轮廓。此刻客栈大门紧闭，只有门楣上两盏气死风灯还亮着。

他们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客栈后侧的一条窄巷。巷子尽头，一扇不起眼的小门虚掩着。门后，一名店伙计打扮的精悍汉子正守在那里，见到阿豹打出约定好的手势，立刻侧身让开，低声道：“天字三号，二楼东头。”

林潇渺点点头，与阿豹迅速闪入门内。门后是一条堆满杂物的窄廊，穿过廊道，是一段隐蔽的楼梯。上了二楼，走廊寂静，只有尽头一间房里透出微弱的光。

她轻轻叩门，三长两短。

门无声地开了。开门的是韩冲，他侧身让进林潇渺和阿豹，自己则留在门外警戒。

房内陈设雅致，烛火明亮。玄墨坐在靠窗的方桌旁，已换下日间那身普通棉袍，穿着一身暗青色劲装，外罩无袖皮甲，越发显得肩宽腰窄，气势沉凝。桌上摊着一张详尽的滦河镇及码头地图，旁边还有几份卷宗。

见林潇渺进来，玄墨抬头，目光在她身上快速一扫，眉头微不可察地松了松：“路上可还顺利？”

“顺利。”林潇渺在他对面坐下，阿豹则站到门边内侧，“顾先生都告诉我了。柳云舟是‘逐星会’的‘寻星使’？”

“不错。”玄墨将一份卷宗推到她面前，“根据我们安插在江南的眼线回报，江州柳氏商行半年前曾资助过‘逐星会’的一次南疆探险，换取部分‘古物’研究权。真正的柳云舟体弱，极少离家。此人冒名顶替，目的是借着商队掩护北上，一来探查老君山及周边‘星坠石’矿点，二来……”他顿了顿，“奉命接近并评估你。”

“评估我？”林潇渺挑眉。

“‘逐星会’内部对预言和‘天外异人’的态度存在分歧。”玄墨道，“一部分人认为你是‘钥匙’的关键，应极力拉拢甚至控制；另一部分则认为预言虚无缥缈，更应专注于寻找实物遗存。柳云舟这一支，属于前者。他们想确认你的‘星源’特质，评估你的价值，以及……你与‘望星阁’的关联。”

“所以他在老鹰嘴的‘遇袭’，也是安排好的？”林潇渺想起那场看似惊险的劫杀。

“半真半假。”玄墨指尖在地图上老鹰嘴的位置点了点，“黑风寨确实劫了他们的药材车队，杀人越货。柳云舟逃脱是真，但逃到我们必经之路，并‘恰好’被你所救，则是刻意。此后同行，便于观察。”

“那他可观察出什么了？”林潇渺问。

玄墨看了她一眼：“至少看出你并非毫无自保之力，且身边有能人。这或许让他们对你的评估，从‘可轻易掌控的农女’，提升到了‘需谨慎对待的潜在合作者或对手’。”

烛火跳动，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

“说说码头的情况。”林潇渺将话题拉回正事。

玄墨指向地图上的三号码头区域，那里被用朱砂圈出了几个位置：“丙字七号仓是明面上的交易点，但很可能是个幌子或预备地点。真正的要害在这里——”他的手指移向码头下游一处不起眼的河湾，“‘永昌货栈’的私人小码头。那里水深，位置隐蔽，且有直通货栈内部的密道。我们的人监视到，最近几日有可疑船只深夜在此停靠，卸下沉重木箱，直接送入货栈地下。”

永昌货栈！就是昨夜有蓝光异动的地方！

“货栈地下有加工‘星坠石’的工坊？”林潇渺想起那些暗蓝色矿石。

“不止加工。”玄墨眼神微冷，“根据李巡检冒险潜入探查的零星情报，那里可能还在进行某种‘融合’或‘催化’实验。他们似乎想用‘星坠石’粉末和其他材料，结合‘暗渊’的污秽秘法，制造某种……更稳定或更具威力的东西。昨夜你感应到的能量爆发，很可能就是一次失败的试验。”

林潇渺心中一沉。融合“星坠石”与污秽能量？那造出来的会是什么怪物？

“参与方呢？‘暗渊’、南方势力，还有谁？”

“明面上，是‘逐星会’外围人员（以柳云舟为代表）与江南潘氏商队合作，利用潘氏在北境的商业网络和码头关系，进行‘特殊矿石’交易。”玄墨道，“暗地里，‘暗渊’信徒提供技术和部分‘原料’（可能是来自南疆的污染核心或秘药），并负责‘加工’和‘护卫’。而朝中某些人，则提供官面掩护和信息。”

他手指划过地图，将几个点连成线：“滦河镇巡检司原王副使已被控制，他供出上线是工部将作监一名主事，再往上可能牵连到一位侍郎。但曹明远落网后，这条线暂时蛰伏，交易却并未停止，说明他们还有别的倚仗。”

“李巡检可信吗？”林潇渺问。毕竟他是新任，根基尚浅。

“李昀（李巡检）是我早年安插的人，背景干净，能力出众，对北境忠诚。他此番调任，本就是计划中的一步，只是恰好赶上此事。”玄墨肯定道，“他已暗中控制了几名可靠的差役和码头苦力头目，对码头各仓库的人员、货物进出有大致掌握。但对方护卫严密，且有高手，他不敢靠太近。”

林潇渺看着地图上标注的各方力量，如同看着一张逐渐收紧的网。自己这边，有玄墨的亲卫、李巡检的差役、部分可靠的边军和庄户好手。对方则汇聚了“逐星会”的技术人员、潘氏的商人护卫、“暗渊”的邪徒打手，以及可能存在的、来自朝中某些势力的暗桩。

实力对比，并不悬殊，但对方占据地利（码头仓库复杂）和先手（知晓交易细节），且可能拥有非常规的邪法污秽武器。

“明晚的交易，我们的目标是？”林潇渺看向玄墨。

“人赃并获，一网打尽。”玄墨声音斩钉截铁，“首要目标，截获那批‘特殊货物’，绝不能让它们流出。其次，抓捕或击杀‘暗渊’核心成员和‘逐星会’在此地的负责人，打断他们在北境的触角。最后，尽可能收集他们与朝中、南方势力勾结的罪证。”

他顿了顿，看向林潇渺：“你的任务很关键。第一，利用引星石，尽可能干扰或压制对方可能使用的污秽能量或邪法，保护我方人员。第二，尝试感应那批货物的具体位置和状态，防止他们转移或销毁。第三……如果出现预料之外的‘污染体’或其他非常规威胁，你的‘星源’净化之力，可能是唯一有效的应对手段。”

压力如山。林潇渺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明白。引星石我会带好。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玄墨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黄铜制成的单筒“千里镜”，递给林潇渺：“这是军中所用的改良窥筒，夜间亦能视物。趁现在夜色最深，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亲眼看看‘永昌货栈’。”

两人留下韩冲和阿豹在房内接应，玄墨带着林潇渺，从客栈另一处暗门悄然离开。他们穿行在沉睡的街巷，如同两道轻烟，很快来到镇西边缘一片仓库区。

这里远离主码头，更加安静。永昌货栈是一排青砖垒砌的高大库房，围着丈许高的砖墙，大门紧闭，门旁挂着气死风灯，有两个持棍的护院在门口打盹。

玄墨领着林潇渺绕到货栈侧面，这里靠近河湾，墙外是茂密的枯芦苇丛。他示意林潇渺噤声，两人伏在芦苇丛中。

玄墨指向货栈围墙一角，那里有一个不易察觉的、被枯藤半遮掩的排水孔洞，仅有碗口大小。“看那里。”

林潇渺举起窥筒，凑到眼前。镜片经过特殊打磨，竟真的能在微光中看清景象。透过排水孔狭窄的视野，她看到墙内是一个堆满杂物的后院，更深处，有一处通向地下的石阶入口，入口处有两名黑衣守卫。

就在这时，石阶入口的门开了，两名穿着灰色短打、蒙着口鼻的汉子抬着一个沉重的木箱走出来。箱子似乎很沉，两人脚步蹒跚。他们将箱子抬到后院角落一个冒着白烟的大缸旁，打开箱盖，将里面黑乎乎、混杂着暗蓝色碎块的物质倾倒进去。

大缸下炭火熊熊，缸内液体翻滚，冒出的白烟带着一股刺鼻的酸腐气味，即使隔了这么远，林潇渺也能隐约闻到。那味道与地底污秽气息有几分相似，却更混杂，仿佛还掺杂了硫磺和金属燃烧的味道。

倾倒完箱子，那两人又从缸旁拿起几个密封的陶罐，将里面暗红色的、粘稠如血的液体小心地舀出，注入另一个较小的铜盆中。铜盆下方没有明火，却自行发出暗红色的微光，盆内液体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

其中一人用长柄铁钳，从翻滚的大缸中夹出几块已变成暗蓝近黑色、表面凝结着晶体状物的块体，扔进铜盆。暗红液体瞬间包裹住块体，发出“滋滋”的声响，块体表面的晶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明亮，色泽却愈发诡异，在暗红与幽蓝之间变幻。

“他们在用污秽能量‘淬炼’或‘激活’星坠石……”林潇渺放下窥筒，低声道，感到一阵恶心。那暗红液体，很可能是混合了鲜血或其他生命能量的污秽媒介。

“不止。”玄墨声音冰冷，“看那边。”

林潇渺再次举起窥筒，顺着玄墨所指方向移动。在后院更深处，堆着一些盖着油布的东西。夜风吹起油布一角，露出下面——是几具扭曲的人形！皮肤青黑，胸口有焦黑窟窿，正是“次级污染体”！但这些污染体似乎处于“休眠”状态，一动不动。

“他们在批量‘生产’或‘储存’这些东西。”玄墨道，“明晚交易，这些很可能就是‘护卫’力量的一部分，或者……是某种‘货物’。”

林潇渺心头寒意更甚。将活人生生转化为怪物，当作货物交易或武器使用，这已超出了她理解的底线。

“必须摧毁这里。”她咬牙道。

“明晚一起动手。”玄墨道，“李巡检会带人负责外围清场和拦截逃窜之敌。韩冲带精锐突入货栈，解决守卫，摧毁工坊。你我则直扑码头交易现场。这里一旦动手，码头那边必会警觉，动作必须快。”

就在这时，货栈地下入口处又有了动静。一个穿着深蓝色锦袍、身形瘦削、脸上带着银色面具的人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两名气息阴冷的黑衣护卫。

面具人走到那铜盆旁，观察了片刻正在“淬炼”的晶体，似乎不太满意，摇了摇头。他对旁边负责操作的灰衣人低声说了几句，灰衣人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