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博弈的筹码(2/2)

这一日,崔敦礼再次“拜访”都督府,美其名曰“探望代国公伤势,并商讨善后事宜”。

客厅中,炭火融融,茶香袅袅。崔敦礼一身常服,面带关切:“代国公面色红润,看来伤势大有好转,真是可喜可贺。陛下若是知晓,定然欣慰。”

李无垢一身宽松锦袍,左臂依旧吊着,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但依旧带着病容,闻言微笑道:“有劳崔侍郎挂心。都是托陛下洪福,将士用命,些许小伤,不足挂齿。倒是崔侍郎不辞辛劳,为北疆善后奔波,着实辛苦。”

两人寒暄几句,崔敦礼话锋一转:“说来,张威校尉此番立下奇功,安然归来,实乃国家之幸。只是……其所携之缴获,似乎非同一般。下官职责所在,需登记造册,呈报朝廷。不知代国公可否让下官一观,也好详细禀明圣上,为将士们请功?”

终于来了。李无垢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些许为难:“崔侍郎所言极是。只是……张校尉带回之物,颇为杂乱,且多有血污破损,不堪入目。其中部分文书,乃突厥文字,晦涩难懂,正在找人翻译。还有些物件,沾染草原邪祟之气,恐有不详,我已命人封存,待寻得道高僧或法师做法净化后,再行处置。此刻贸然观看,恐有不妥。”

“邪祟之气?”崔敦礼眉毛一挑,显然不信,“我辈读书人,子不语怪力乱神。况且,即便是邪物,更应交由有司鉴定处理,以免贻害地方。代国公乃国之栋梁,岂可因噎废食?”

“崔侍郎教训的是。”李无垢从善如流,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李福。”

“老奴在。”老管家躬身。

“去内库,将那个封存的铅盒,还有那几卷译出大概的突厥文书摘要,取来给崔侍郎过目。记住,只需取摘要和铅盒,其余杂物,不必拿了。”李无垢吩咐道,特意强调了“摘要”和“铅盒”。

“是。”李福领命而去。

不多时,李福捧着一个沉重的铅盒和几卷文书回来。铅盒密封完好,贴着符箓(ps:李无垢让丫丫随便画的)。文书则是经过挑选、删减了最敏感内容后的突厥往来书信摘要,主要涉及边贸走私,隐去了朝中影射的部分。

崔敦礼先拿起文书摘要,仔细翻阅,越看脸色越是凝重。这些信虽然不涉及核心机密,但其中透露出的走私规模、牵扯的边镇豪强,已足以令人触目惊心。他放下文书,看向那个铅盒:“此中便是那……不详之物?”

“正是。”李无垢点头,示意李福打开。

铅盒开启,一股阴冷的气息弥漫开来。只见盒中铺着黑色丝绒,上面躺着一柄形制古朴、通体黝黑、镶嵌七颗异色宝石的弯刀。刀身并无出奇,甚至有些陈旧,但那股子挥之不去的阴冷感和隐隐的血腥气,却做不得假。尤其是那七颗宝石,在光线映照下,仿佛有幽光流转,看久了让人心生烦恶。

崔敦礼虽是文官,但久在朝堂,见识不凡,也能感觉到此刀非同寻常。他伸手想拿起细看,李无垢却出声阻止:“崔侍郎小心。此刀煞气极重,张校尉夺刀时,看守的萨满以邪法自戕,血溅此刀,恐有诅咒残留。我已请了高僧看过,言需以铅盒封存,香火供奉,待其戾气消散,方可处置。侍郎千金之躯,还是莫要沾染为好。”

崔敦礼的手停在半空,看着那刀,又看看李无垢平静无波的脸,心中惊疑不定。他确实听说过草原萨满有些邪门手段,这刀看起来也的确诡异。李无垢说得有板有眼,还搬出了“高僧”,他若强行要拿,倒显得不近人情,万一真沾染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沉吟片刻,崔敦礼收回了手,强笑道:“原来如此。代国公虑事周全。既然如此,此刀便依代国公之意处置。这些文书摘要,下官需带回仔细研读,以备奏报。”

“崔侍郎请便。”李无垢做了个请的手势。

崔敦礼拿着文书摘要,心事重重地离开了。他基本可以确定,李无垢肯定还隐瞒了更关键的东西,比如那些指向朝中人的密信原件和详细地图,但这把诡异的刀和这些走私证据,已足够让他向朝廷交差,同时也对李无垢更加忌惮——此人不仅能打仗,心思也如此缜密,难以对付。

送走崔敦礼,李无垢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深邃。抛出部分走私证据和这柄诡异的祭刀,既能暂时堵住崔敦礼的嘴,转移他的注意力,又能间接警告朝中某些人——我手里有料,别逼我鱼死网破。而那把“星陨”,在崔敦礼心中种下了怀疑和忌惮的种子,关键时刻,或可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哥,那个崔侍郎,好像很怕那把刀?”丫丫从屏风后走出来,小声问。

“他不是怕刀,是怕未知,怕麻烦,更怕……我借着这把刀,做出什么他无法掌控的事。”李无垢揉了揉妹妹的头发,“放心,哥心里有数。”

接下来的日子,表面平静,暗流依旧。崔敦礼加紧了对走私案的追查(当然是按照李无垢给出的线索),试图从中找到更多“功劳”和“把柄”。李无垢则继续“静养”,实则暗中加快整合力量,消化战果,温养祭刀,同时通过特殊渠道,密切关注着长安的动向和北方夷男的动静。

他知道,这场博弈远未结束。抛出的筹码只是争取了时间和空间。真正的胜负手,在于夷男下一步的动作,在于长安对北疆的最终决策,也在于他自身,能否尽快恢复实力,并在这场错综复杂的棋局中,找到那个一击制胜的“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