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入幽冥谷（1/2）

冬至夜，子时，天阴沉得如同墨染。无月，亦无星，北风卷着细碎的雪沫，刀子般割在脸上。长安城早已沉睡在黑暗中，唯有更夫的梆子声，在空寂的坊道间回荡，透着说不出的孤寂与肃杀。

代王府后门悄无声息地打开，十数道黑衣身影鱼贯而出，如同夜色中游动的影子，迅速融入深沉的黑暗。没有火把，没有交谈，只有低沉的呼吸和细微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长街尽头。

为首一人，正是李无垢。他一身黑色劲装，外罩玄色斗篷，兜帽低垂，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精光闪烁的眸子。背负“秋水”长刀，腰间悬着装有“星陨”的皮囊，胸前的“清心玉佩”散发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凉意，驱散着心头的不安。刚刚修复完成的百炼精金甲穿在内里，触感微凉，却带来坚实的安全感。他步履沉稳，气息内敛，经过七日的苦修与准备，精气神已臻至巅峰，犹如一柄收入鞘中的利剑，锋芒不露，却暗藏杀机。

王方翼紧随其后，同样一身黑色劲装，背负强弓，腰悬横刀，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他身后，是十名精挑细选的玄甲老卒，个个眼神沉静，动作矫健，显然都是百战余生的精锐。他们沉默地跟随，如同出鞘的利刃，只待饮血。

一行人并未走城门，而是在王方翼的带领下，拐入一条偏僻的巷子，来到一段早已被废弃的城墙根下。这里墙砖风化严重，杂草丛生，是当年战乱的遗存，亦是巡城金吾卫的盲点。王方翼做了个手势，两名老卒迅速上前，从怀中取出飞爪，甩上墙头，扣紧，动作娴熟无声。绳索垂下，众人依次攀援而上，翻身越过城墙，落入城外荒草之中。

寒风扑面，带着旷野特有的萧瑟与寒意。远处，终南山巨大的黑影横亘在夜幕下，如同蛰伏的巨兽，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森然之气。幽冥谷，便在那群山深处。

“检查装备，噤声，出发。”李无垢低声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众人默默检查了一遍随身装备，确认无误，便沿着早已探明的隐秘小路，向着终南山方向疾行。马蹄包了麻布，踏在冻土上，只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在风雪的掩护下，微不可闻。

一路上，无人言语，只有风声呼啸，雪沫扑打斗篷的簌簌声，以及偶尔远处传来的几声凄厉狼嚎。气氛凝重而压抑。李无垢一边赶路，一边默默运转《龙象般若功》，罡气在体内奔腾，驱散着严寒，也让他的感官保持在最敏锐的状态。他能听到数丈外雪下虫豸的蠕动，能嗅到风中夹杂的枯草与腐叶的气息，更能感觉到，随着越来越靠近终南山，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阴冷晦涩的气息，似乎在逐渐加重。

“清心玉佩”传来的凉意也愈发明显，仿佛在提醒他，前方有巨大的凶险。

“系统，开启环境扫描，监测周围能量波动及异常生命迹象。”

【指令收到。扫描中……消耗精神力5点\/分钟。】

【当前环境能量场：阴性能量活跃度上升15%，存在微弱诅咒\/怨念残留。】

【生命迹象：前方三百米，小型啮齿动物x5，鸟类x3，无异常。】

【警告：东北方向两公里处，检测到微弱邪能反应，与“暗月教令牌”能量特征相似度65%。距离宿主目标区域（幽冥谷）约五公里。】

【建议：提高警惕，前方区域能量场异常，可能潜伏未知威胁。】

果然有问题！李无垢心中一凛，挥手示意队伍暂停。他目光投向东北方向，那是幽冥谷的入口所在。邪能反应……看来，清虚子所言非虚，暗月教确实在此经营日久，布下了不少手段。

“王爷，前方就是黑风岭，过了岭，再走三里，便是幽冥谷入口。清虚子道长约定在谷口外五里的乱葬岗会合。”王方翼低声道，指向远处一片更加黑暗的山影。

“嗯。让兄弟们打起精神，前面不太平。”李无垢点点头，对王方翼的谨慎很是满意。这位玄甲军出身的心腹，不仅勇武过人，心细如发，对危险的嗅觉也极为敏锐。

队伍继续前进，速度放慢，更加警惕。翻过黑风岭，地势陡然险峻起来。乱石嶙峋，枯木狰狞，在夜色中如同张牙舞爪的鬼怪。空气中的阴冷气息愈发浓重，风中似乎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呜咽声，令人毛骨悚然。

“王爷，您看那里。”一名在前方探路的老卒折返，指向左前方一片洼地。众人凝目望去，只见雪地中，隐约可见几处隆起的土包，歪歪斜斜插着些腐朽的木牌，正是乱葬岗。在惨淡的雪光映衬下，更显凄冷荒凉。

而在乱葬岗边缘，一棵歪脖子老槐树下，一点昏黄的灯光，在风中摇曳不定。灯光旁，隐约可见两道身影，一坐一站。

“是清虚子道长。”李无垢目力极佳，已看清那坐着的人，正是佝偻着身子的清虚子，旁边站着的，则是他那沉默的随从。

众人加快脚步，来到近前。灯光下，清虚子依旧穿着那身破旧道袍，面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蜡黄，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他面前的地上，用碎石和朱砂画着一个复杂的八卦图形，中心插着一面小小的杏黄旗。

“殿下倒是守时。”清虚子抬起头，沙哑的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有些飘忽。

“道长久候了。”李无垢拱手，目光扫过那八卦图形，隐隐能感觉到其中流转着一丝微弱的灵力，似乎在隔绝着什么。“情况如何？”

“不太妙。”清虚子摇头，用枯瘦的手指点了点八卦中心那面小旗，“老道在此布下‘隐灵阵’，遮掩我等气息。但方才感应，谷中邪气比三日前又浓了几分，怕是那祭坛已近完成，子母阴魔即将出世。若等其完全成型，再想对付，难上加难。”

李无垢心中一沉：“道长可有把握？”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清虚子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看向李无垢背后的皮囊，“刀可曾带来？”

李无垢解下皮囊，递了过去。清虚子接过，并不打开，只是隔着皮囊，以手指虚点其上，闭目感应片刻，脸上露出一丝异色：“好凶煞的刀！然其中那一缕星力，却也精纯。殿下这几日，似与此刀契合更深了？”

“略有所得。”李无垢淡淡道。

“善。”清虚子点点头，将皮囊递还，“时辰将至，子时阴气最盛，亦是阵法之力最强之时。我们需在子时前潜入谷中，在老道布下的阵眼处埋伏。待子时一到，老道启动‘七星破邪阵’，引动北斗星力，压制祭坛与阴魔。届时，阵眼处的邪气会被暂时驱散，露出破绽。殿下需把握时机，持此刀，全力斩向祭坛核心阵眼。记住，只有一击之力，务必倾尽全力，不可有丝毫保留！”

“核心阵眼在何处？如何辨认？”李无垢问。

“祭坛中央，有一黑色石鼎，鼎中燃烧着碧绿鬼火，便是阵眼。鼎下镇压的，便是子母阴魔的本体。殿下攻击时，需以心头精血喷于刀身，激发其煞气与星力，方能破开鬼火防护，伤及魔胎。”清虚子沉声道，语气凝重。

“我如何接近祭坛？谷中暗哨、教徒如何处置？”

“老道已探明，谷中共有明哨三处，暗桩五处，巡逻队两队，每队五人。教徒大多聚集在谷中几处石屋，核心祭坛处，除阴魔子外，仅有四名护法。子时行法，阴魔子需全心主持，无暇他顾。届时，老道会以符箓制造混乱，引开部分教徒。殿下需以雷霆之势，清除沿途障碍，直扑祭坛。切记，不可恋战，我们的目标是摧毁祭坛，诛杀阴魔，非是与教徒缠斗。”清虚子说着，从怀中取出几张符箓，递给李无垢，“此乃‘神行符’，可短暂提升速度；‘敛息符’，可隐匿气息一炷香；‘破邪符’，可破除低阶邪法屏障。殿下酌情使用。”

李无垢接过符箓，系统扫描显示均为蓝色品质，效果与描述相符。他又看向王方翼等人。

“道长，那我等……”王方翼抱拳。

“你等任务，是在谷口制造混乱，佯攻吸引教徒注意，为殿下创造机会。切记，不可深入，一击即走，保存实力。”清虚子对王方翼道，又取出一叠符箓分给他们，“这是‘烈火符’、‘惊雷符’，可做扰敌之用。子时一到，便在谷口四处点燃，制造声响，越大越好。”

“末将领命！”王方翼肃然应诺。

“事不宜迟，出发吧。”清虚子站起身，那一直沉默的随从上前扶住他。老道看起来更佝偻了，但脚步却异常沉稳。他收起地上的杏黄旗和碎石，那八卦图形光芒一闪，旋即隐去，周围隔绝的气息顿时消散。

一行人再次没入黑暗，向着幽冥谷口潜行。越靠近山谷，阴风越盛，风中那呜咽声也越发清晰，仿佛无数冤魂在哭泣。两侧山崖陡峭，怪石嶙峋，在夜色中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谷口处，弥漫着一层淡淡的、如有实质的黑雾，将谷内情形遮掩得严严实实。

“这便是那幻阵了。”清虚子低声道，取出罗盘，口中念念有词，手指掐诀。片刻后，他指向黑雾中某处：“从此入，三步一停，莫要回头，莫要理会耳边幻音。跟紧老道。”

说罢，他当先迈入黑雾。李无垢毫不犹豫，紧随其后。王方翼等人也咬牙跟上。

一入黑雾，眼前景象骤变。不再是荒山雪夜，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灰暗沼泽，泥泞不堪，瘴气弥漫，无数白骨沉浮其间，更有扭曲的鬼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发出凄厉的嚎叫。刺骨的阴寒扑面而来，仿佛要冻结血液。耳边响起无数低语、哭泣、狞笑，直钻脑海，扰乱心神。

“紧守灵台，莫受外魔所惑！”清虚子的声音如同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同时，他手中那面杏黄旗无风自动，散发出柔和的金光，将众人笼罩其中。周围的幻象顿时淡去不少，但那阴寒与鬼哭依旧存在。

李无垢默运《龙象般若功》，纯阳罡气流转全身，驱散寒意；“清心玉佩”也散发出清凉气息，护住识海。他目光清明，紧跟着前方那点金光，对周遭幻象充耳不闻。王方翼等人也是百战老兵，心志坚定，又有符箓护身，虽面色发白，却也咬牙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