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夜访道人（1/2）

偏厅内，只点了一盏孤灯，光线有些昏暗。佝偻老者与瘦高随从被引入后，并未落座，只是静静地站在厅中。那老者拄着木杖，身形微佝，斗篷的兜帽依然低垂，遮住了大半张脸，唯有一双眼睛在昏暗中闪着幽光，静静地打量着厅中陈设，目光偶尔掠过墙壁上悬挂的刀剑，以及多宝阁上几件不起眼的古玩，最后落在主位后那幅略显狰狞的“钟馗捉鬼”图上，停留了片刻。

李无垢步入偏厅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他步履沉稳，并未因对方深夜造访且身份不明而显露出半分急躁或戒备，只是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人，最后落在佝偻老者身上，拱手道：“不知贵客深夜到访，有失远迎。在下李无垢，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感，在寂静的厅中回荡。

佝偻老者缓缓抬起头，兜帽下那张布满沟壑的脸完全显露出来。他看上去年岁极大，须发皆白，面容枯瘦，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清澈明亮，仿佛能洞穿人心。他并未还礼，只是用那双眼睛上下打量着李无垢，目光锐利如鹰隼，似乎要将他里外看透。

“代王殿下，有礼了。”老者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不疾不徐，“老道清虚子，山野之人，冒昧来访，还望殿下恕罪。”他口中说着恕罪，语气却平淡无波，并无多少歉意。

“清虚子道长？”李无垢作恍然状，伸手示意，“道长请坐。不知长夜漫漫，道长不辞辛劳，驾临寒舍，有何见教？”

清虚子也不客气，在客座首位缓缓坐下，那瘦高随从如影子般立在他身后，沉默不语。李无垢也在主位坐下，王方翼按刀侍立在他侧后方，目光警惕地盯着那随从。

“老道此来，是为两件事。”清虚子开门见山，目光落在李无垢脸上，似乎想从他神情中看出什么，“其一，受一位故人所托，看看殿下是否安好。其二，为一件东西而来。”

“故人？”李无垢神色不变，“不知是哪位故人，竟劳动道长仙驾？”

“木伦。”清虚子吐出两个字。

李无垢心中一动。金铁阁的粟特老胡人木伦？他竟能请动这位神秘道人？看来这清虚子，与西域胡商圈子，甚至与木伦背后的势力，关系匪浅。

“原来是木伦先生的朋友。”李无垢微微颔首，“木伦先生可好？本王与他一见如故，前番交易，甚是愉快。有劳道长挂怀，本王一切安好。”他避重就轻，不提“故人”是谁，只谈与木伦的交情。

清虚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似乎对李无垢的应对有些意外，又似乎在意料之中。他缓缓道：“木伦无事，只是挂念殿下。他托老道转告殿下一句话：长安水深，暗流汹涌，殿下手握重器，当慎之又慎。”

“重器？”李无垢挑眉，故作不解，“道长何出此言？本王如今赋闲在家，静心养伤，何来重器？”

清虚子深深看了他一眼，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像是笑，又不像。“殿下何必自谦。那柄刀，可不是寻常之物。”

李无垢心头一凛。果然是为“星陨”而来！木伦这老狐狸，嘴上说得好听，转头就把消息卖给了这老道？还是说，这老道本就是冲着“星陨”来的，木伦只是中间人？

“道长说的是……本王在蔚州偶得的一件战利品？”李无垢面上依旧平静，“不过是一柄形制古怪的弯刀罢了，当不得‘重器’二字。道长若感兴趣，本王可命人取来一观。”

“战利品？”清虚子摇了摇头，声音低沉了几分，“殿下可知，那并非普通的战利品。那是‘萨满圣刀’，草原薛延陀部世代供奉的祭祀重器，沾染了无数生灵的血与魂，更承载着萨满教千年的信仰与诅咒。寻常人得之，非福是祸，轻则神智错乱，重则横死暴毙。殿下能将其带回长安，而安然无恙，已是异数。”

李无垢目光微凝：“道长似乎对此刀知之甚详？”

“略知一二。”清虚子淡淡道，“老道云游四方，对草原萨满教，也算有些了解。此刀原名‘星陨’，据传乃天外陨铁所铸，经萨满大祭司以秘法血祭温养数百年，已成通灵凶物。其性至阴至邪，却又蕴含一丝星辰本源之力。用之正则可辟邪镇煞，用之邪则祸乱苍生。殿下将其留在身边，恐怕……已受其侵染而不自知。”

李无垢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疑：“竟有此事？本王只觉此刀锋锐，煞气重些，倒未觉有异。道长此言，可有依据？”

“依据？”清虚子伸出枯瘦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老道这双眼睛，还算有些用处。殿下印堂之间，隐有青黑之气缠绕，虽被一股纯阳罡气压制，但邪气已侵脉络，尤以左肩旧伤为甚。此乃阴煞侵体之兆，时日一久，恐伤及根本。而这阴煞之气，与那‘星陨’刀上的气息，同出一源。”

李无垢瞳孔微缩。这老道，好毒的眼力！他左肩旧伤确实曾被“阴秽咒”残留气息侵蚀，虽已驱除大半，但或许仍有细微残留，竟被他一眼看穿？而且，他能看出自己修炼的是纯阳罡气？这老道的修为，恐怕远超自己预估！

“系统，扫描清虚子，评估其真实实力及话语可信度。”

【指令收到。消耗精神力200点，启动深度扫描……警告！目标精神力场极强，扫描受阻！仅获得部分信息：】

【目标：清虚子（疑似道号）】

【能量等级：？？？（远超宿主，初步评估≥40级）】

【属性：？？？（精神属性极高）】

【功法：？？？（疑似道家正统炼气法门，兼修奇门术数）】

【状态：气血衰败（肉身老化），神魂凝练（极强）】

【威胁等级：极高（综合评估）】

【话语可信度分析：关于“星陨”刀的描述与系统资料库吻合度85%，关于宿主“阴煞侵体”判断准确度70%（宿主左肩确有极微弱残留阴气），其动机不明，善意恶意待定。】

至少40级！神魂凝练！李无垢心中警铃大作。这老道的实力，恐怕已踏入“炼神境”，甚至更高！远非现在的自己所能抗衡。他深夜来访，直言不讳，是善意提醒？还是另有所图？

“道长慧眼如炬。”李无垢不再否认，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本王得此刀后，确感时有心悸，左肩旧伤亦偶有隐痛。只是军务繁忙，未曾深究。依道长之见，该当如何？”

清虚子观察着李无垢的神情，缓缓道：“此刀煞气已与殿下气血相连，强行剥离，恐伤及本源。为今之计，唯有两条路。其一，寻一至阳至刚之地，或请佛道高人以无上法力，徐徐化去其中煞气，将其重铸，或可化为神兵。然此法耗时长久，且需机缘。其二……”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寻一秘法，以自身精血神魂为引，主动炼化此刀，纳其煞气、星辰之力为己用。然此法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会被煞气反噬，神魂俱灭，沦为只知杀戮的魔头。”

“炼化？”李无垢心中一动。系统也曾提示，“星陨”可净化后使用，甚至可能领悟萨满传承。这老道所言，与系统不谋而合。但他为何要告诉自己这些？

“道长似乎对炼化之法，有所了解？”李无垢试探道。

清虚子沉默片刻，缓缓道：“老道师门，确有一门炼器秘法，可熔炼天下奇金，化戾气为祥和。然此秘法非道门真传不可轻授，且需辅以特殊阵法、灵物，条件极为苛刻。更需炼化者心志坚定，根基深厚，否则必遭反噬。”

“道长深夜来访，告知本王这些，想必不是无缘无故吧？”李无垢直截了当地问道。他不信这老道是专门来学雷锋的。

清虚子深深看了李无垢一眼，忽然叹了口气：“殿下快人快语，老道也不绕弯子。老道此来，一是受木伦之托，提醒殿下小心此刀。二来……老道确有一事，需借殿下之力，或说，需借殿下手中一物之力。”

“何物？”

“殿下可曾听过‘暗月教’？”清虚子不答反问，目光紧紧盯着李无垢。

李无垢心中剧震，暗月教！这老道果然知道！他面上不动声色：“略有耳闻，似是西域一邪教，擅长咒术害人。道长提及此教，是何意？”

“看来殿下知晓的，比老道想象的要多。”清虚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缓缓道，“暗月教，源自古波斯琐罗亚斯德教（拜火教）一支叛徒，崇拜黑暗与死亡，精于咒术、炼金、毒药，行事诡秘，手段狠毒。百余年前曾流窜西域，为祸甚烈，后被波斯王庭与我中原道门联手剿灭，余孽四散。不料，近些年，其死灰复燃，竟将触手伸入了中原。”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老道云游至终南山清修，数月前，察觉终南山一处隐秘山谷，有邪气汇聚，暗中查探，发现竟是暗月教余孽设下祭坛，行那血祭邪法，欲召唤邪魔，祸乱天下。老道本想出手除魔，奈何那祭坛有诡异阵法守护，更有一邪物镇守，老道力有未逮，反而被其邪气所伤。”

说着，他撩起袖袍，露出枯瘦的手臂。只见其手腕上方，赫然有一道乌黑的伤痕，深可见骨，伤口边缘肌肉萎缩，隐隐有黑气缭绕，触目惊心。

“此乃‘阴魔蚀骨咒’，乃暗月教秘传邪术，中者如附骨之疽，阴气不断侵蚀气血骨髓，痛不欲生。老道以毕生修为压制，方保住性命，但道基已损，时日无多。”清虚子声音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李无垢看得心惊。这老道实力深不可测，竟也被伤至此，那暗月教的邪法，该是何等歹毒？镇守祭坛的邪物，又是何物？

“道长修为通天，尚且如此，本王不过一介武夫，如何能助道长？”李无垢皱眉道。

“殿下过谦了。”清虚子放下袖子，掩住伤口，“老道观殿下，虽年纪尚轻，但根基之扎实，气血之旺盛，罡气之纯阳，实乃老道生平仅见。更难得的是，殿下心志坚毅，杀伐果断，却又非嗜杀之人，身具煞气而不为所染，此等心性，正是克制阴邪之物的不二人选。此其一。”

“其二，”他目光灼灼，“殿下手中那‘星陨’刀，乃萨满圣物，至阴至邪，却也蕴含一丝破邪诛魔的星辰本源之力。暗月教所祭邪物，亦是至阴之属。以毒攻毒，以邪制邪，或有一线生机。老道师门秘法中，正有一法，可借‘星陨’之力，破那邪物守护，摧毁祭坛。只是……需持刀者，以自身精血为引，催动刀中煞气与星力，风险极大。”

李无垢沉默了。这老道所言，合情合理，甚至将他自身的伤势、暗月教的威胁、以及“星陨”刀的用途都串联了起来。但他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这老道为何偏偏找上自己？真是因为自己“根基扎实、心志坚毅”？还是另有所图？比如……那“星陨”刀本身？或者，是想借自己之手，对付暗月教，他好渔翁得利？

“系统，综合现有信息，推演清虚子所言真实性及潜在动机。”

【推演中……消耗天命点x1……】

【信息综合：清虚子实力评估（极高）、伤势（真实）、暗月教情报（与宿主已知吻合）、星陨刀特性（与系统分析部分吻合）、炼化之法（逻辑自洽）。】

【真实性评估：关于暗月教祭坛、其自身伤势、星陨刀可破邪物的说法，可信度较高（75%）。关于需宿主助其破阵的说法，存在一定合理性（60%）。】

【潜在动机推演：】

【1. 真心求助（40%）：伤势确需星陨刀或宿主纯阳罡气化解，或确需助力摧毁祭坛。】

【2. 利用宿主（35%）：借宿主之手夺取\/破坏祭坛中某物，或消耗宿主\/星陨刀力量。】

【3. 图谋星陨刀（20%）：以破阵为名，行夺取\/研究星陨刀之实。】

【4. 其他未知目的（5%）。】

【风险提示：协助清虚子，可能直面暗月教高层及未知邪物，风险极高。拒绝清虚子，可能失去了解\/获取暗月教信息、净化星陨刀方法的机会，并可能得罪此神秘高手。】

【建议：谨慎接触，获取更多信息后再做决断。】

推演结果并无明确指向，风险与机遇并存。

“道长需要本王如何相助？那祭坛又在何处？镇守邪物是何模样？暗月教在终南山又有多少势力？”李无垢沉吟片刻，一连抛出几个问题。他需要更多信息来判断。

清虚子似乎早有准备，从怀中取出一卷略显陈旧的羊皮地图，摊在桌上。地图绘制精细，标注着终南山部分山脉走向、溪流村落，其中一处用朱砂画了个圆圈，旁边写着几个古篆小字：“幽冥谷”。

“祭坛便在此谷深处，极为隐秘，有幻阵遮掩。镇守邪物，乃是一尊以童男童女精血魂魄炼制而成的‘子母阴魔’，凶戾无比，可化身千万，噬人魂魄。老道便是伤在此魔手中。至于暗月教势力……老道探查数月，发现其在此谷经营日久，约有数十教徒，其中不乏高手。更麻烦的是，他们似乎与朝中某些人有所勾连，能调动部分官府力量为其遮掩。”清虚子指着地图，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

朝中有人勾结？李无垢眼神一凝。这倒是对上了！暗月教与韦挺、东宫有染，并非空穴来风！若真如此，这潭水就更深了。

“道长要本王如何做？持星陨刀，闯入幽冥谷，斩杀阴魔，摧毁祭坛？”李无垢问。

“非也。”清虚子摇头，“殿下虽勇，但孤身犯险，实为不智。老道需要殿下做的，是两件事。第一，借星陨刀一用，老道需以其煞气为引，布下一座‘七星破邪阵’，削弱那子母阴魔与祭坛的联系。第二，在阵法发动，阴魔被削弱之时，请殿下出手，以纯阳罡气催动星陨，给予其致命一击。至于其他教徒，老道自有安排。”

“借刀？”李无垢心中警惕陡升。星陨是他重要底牌，岂能轻易借人？

“殿下放心，老道并非要夺刀。布阵只需借用三日，且需殿下在旁，以精血催动刀中煞气配合。阵法一成，刀便归还。”清虚子似乎看出他的顾虑，补充道，“此事于殿下亦有益处。一来，可除暗月教这一大患，二来，在布阵催动星陨之时，老道可传殿下部分炼化法门，助殿下初步掌控此刀，化解其反噬之力。三来……祭坛被毁，或许能斩断朝中某些人与暗月教的联系，对殿下而言，亦是好事。”

条件很诱人。既能对付暗月教，又能获得炼化星陨的方法，还可能打击政敌。但风险也同样巨大。深入虎穴，面对未知邪魔，还要将星陨刀暂时交给这神秘老道……

“道长需要何时动手？”李无垢不置可否，继续问道。

“冬至子时，阴气最盛，亦是那祭坛力量最强，子母阴魔与祭坛联系最紧密之时。但物极必反，此时亦是其最脆弱、破绽最大之时。老道已算好，七日后，便是冬至。”清虚子道。

七日后？时间很紧。

“此事关系重大，本王需斟酌一二。”李无垢没有立刻答应。他需要时间调查这老道的底细，也需要时间准备。

“理应如此。”清虚子也不强求，收起地图，站起身，“老道在长安城南‘白云观’挂单，殿下若有意，三日内可来寻我。过时不候。”说完，他顿了顿，又道：“另外，老道提醒殿下一句。近日长安城内，暗月教活动频繁，似在寻找什么重要之物，或重要之人。殿下身怀星陨，又与他们结下梁子，需多加小心。尤其注意……身边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