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炼刀与惊雷（1/2）

日子在一种外松内紧的诡异平静中，又滑过了半月有余。蔚州城依旧笼罩在严冬的寒意中，积雪未化，北风刺骨。但城头巡逻的士卒，眉宇间少了些许大战后的疲惫与茫然，多了几分警惕与压抑的躁动。李绩和张威秘密离去已有数日，城中知晓内情者寥寥，但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前的凝滞。

都督府内宅深处，那间被列为禁地的静室，门窗紧闭，炭火早已熄灭，室内却并不寒冷，反而有种异样的暖意。李无垢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双目微阖，呼吸绵长悠远，周身隐隐有淡金色的罡气流转，使得他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他赤裸的上身，肌肉线条流畅而不贲张，左肩的伤口已只剩下一道淡粉色的疤痕，几乎看不出来。最引人注目的是，在他身前三尺处的矮几上，那柄“星陨”祭刀正横置于一个古朴的青铜托架上。

刀身不再如初时那般阴冷死寂，漆黑的刀身上，那七颗异色宝石正散发着极其微弱、却稳定而神秘的辉光，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若有若无的苍凉、蛮荒气息与李无垢身上散发的纯阳、战意气息交织、碰撞，却又隐隐有融合的趋势。

李无垢的意识，此刻正沉浸在一种玄妙的状态中。每日子、午、卯、酉四个时辰，他都会雷打不动地进入静室，以《龙象般若功》的纯阳罡气，配合《战神图录》中领悟的“战魂不灭、星辰为引”的意境，对“星陨”祭刀进行温养炼化。

这并非易事。每一次罡气与精神力探入刀中，都如同闯入一个充斥着血与火、古老图腾、癫狂嘶吼的精神世界。那是萨满教千百年积累的信仰之力与无数血腥祭祀留下的怨念烙印。起初，这些混乱意念会疯狂反扑，冲击他的识海，试图污染、同化他的精神。若非他灵魂坚韧，又初步领悟了《战神图录》中镇压心魔、固守本我的意境，恐怕早已被其反噬，沦为只知杀戮的野兽。

但李无垢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和系统的辅助，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地消磨、冲刷、炼化着刀中的杂质。他将自身“守护疆土、荡平胡虏”的坚定战意，化作无形的火焰，去焚烧那些混乱的杀戮欲望；将“龙象般若”的至阳至刚罡气，化作涓涓细流，去涤荡那些阴寒的怨念。而《战神图录》中那丝对星辰运转、天地杀伐的感悟，竟与刀身七星隐隐呼应，让他得以窥探到一丝这柄祭刀更深层的秘密——它不仅仅是一件承载信仰的礼器，其铸造材料“天外陨铁”和镶嵌的“七星纹”，似乎蕴含着某种引动、或者说是呼应周天星力的奇异法门，只是萨满教以其血腥野蛮的方式，将其扭曲为沟通邪神、诅咒敌人的工具。

“系统，评估‘星陨’祭刀炼化进度，及对我实力提升的预计效果。”

【指令收到。评估中……】

【炼化进度：12.7%（缓慢，但稳步提升）。刀中残余诅咒\/怨念强度下降21%，萨满信仰烙印削弱15%。初步建立精神力链接。】

【预计效果：1. 完全净化后，可正常使用，对草原信仰生物（萨满、图腾武士等）有额外精神威慑\/伤害加成。2. 初步掌握星辰之力引导法门（微弱），可在特定天象下小幅提升力量、罡气爆发力（需进一步参悟《战神图录》）。3. 刀身坚固、锋锐度提升（受罡气与星辰之力温养）。4. 有极低概率领悟萨满教残缺战舞\/诅咒术（宿主当前排斥此类技能，建议摒弃）。】

【警告：炼化进入中期（进度30%以上）可能引发刀灵（若有）反噬或信仰之力反冲，需谨慎。】

【宿主实力关联：炼化过程有助于淬炼精神力，提升对《战神图录》“势”与“意”的领悟。当前精神力恢复速度提升至-30%，《战神图录》领悟度提升至33%。】

12.7%的进度，虽然缓慢，但胜在扎实。每一次炼化，都如同一次精神与意志的磨砺，让他对自身力量的控制，对《战神图录》那玄奥意境的感悟，更加深刻。他甚至感觉到，卡在29级巅峰的经验瓶颈，也隐隐有松动的迹象。

“还不够快……但急不得。”李无垢心中自语。这柄刀牵扯甚大，必须稳妥。他缓缓收功，睁开了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更深处仿佛有星辰幻灭，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与沧桑感，随即隐没。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星陨”的刀柄。这一次，刀身不再冰冷刺骨，反而传来一种温润的触感，那七颗宝石的光芒也柔和了许多，似乎对他不再那么排斥。他并未运劲，只是随意一挥，空气中便响起一声低沉而悠远的嗡鸣，仿佛有古老的战歌在回荡。

“果然是好刀。”李无垢低语，将刀放回托架。彻底炼化此刀，或许能成为他的一张强力底牌。但眼下，更紧迫的是外界的局势。

他披上外袍，走出静室。早已等候在外的亲卫队长立刻上前，低声禀报：“国公爷，李绩将军有密信送到，王校尉也有要事禀报。”

“让他们到书房等我。”李无垢吩咐道，又补充了一句，“把丫丫也叫来，让她在旁边听着。”是时候让妹妹接触一些事情了。

书房内，炭火温暖。李绩派来的信使风尘仆仆，呈上一枚蜡丸。李无垢捏开，取出细绢，上面是李绩的亲笔，字迹略显潦草，显然写得很急。

信中提到，他派出的斥候已成功渗透到诺真水附近，甚至买通了一名薛延陀小部落的头人。据其透露，夷男败退后，威信大损，为补充粮草、重整军队，强行向各附属部落征收牛羊、马匹、壮丁，手段酷烈，已引起诸多部落不满。尤其是一些实力较强、原本就与夷男不睦的部落，如仆骨部的首领，私下里怨言颇多。更关键的是，夷男为追查“圣刀”（即星陨）下落，接连处死了数名看守不力的萨满和将领，搞得人心惶惶。内部已是暗流汹涌。信末，李绩请示，是否可暗中接触仆骨等部，许以利益，进行分化？

与此同时，王方翼也带来了城内的消息。他暗中盯梢的目标有了新动向：那队幽州皮货商的账房先生，果然与崔敦礼留下的一名低级书吏有秘密接触，似乎是在打听张威所部带回的“特殊缴获”详情；宝丰当铺的掌柜，近日与几个操代州口音的人密会数次，似乎在商议收购一批“来历不明”的军械；而都督府的钱管事，其妻弟突然偿还了赌债，资金来源疑似与太原王氏在蔚州的一处商号有关。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李无垢冷笑。崔敦礼虽然走了，但他布下的暗子，以及朝中某些人伸向蔚州的手，并未收回。打听“星陨”，刺探军情，甚至试图染指军械，所图非小。

“哥，他们……是想害你吗？”一直安静旁听的丫丫，忍不住小声问道，脸上满是担忧。

李无垢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放心，他们还害不了你哥。不过是些跳梁小丑，见不得光。”他转向王方翼，“继续盯紧，不要惊动。尤其是那个钱管事，查清他与太原王氏具体的勾连方式，拿到了什么好处，传递了什么消息。至于幽州商人那边，想办法让他‘无意中’听到点消息，就说……圣刀不祥，已由高僧封印，准备择日送返长安，献给陛下。”

“是！”王方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躬身领命。

“至于李将军那边，”李无垢沉吟片刻，对信使道，“告诉李将军，接触可以，但要极其谨慎，不可留下把柄。初步接触，只需表达善意，透露我大唐无意赶尽杀绝，愿与草原各部和平共处，但夷男反复无常，非可信之人。具体条件，暂不提及，先看看他们的反应。记住，一切以获取情报、离间其内部为要，不可轻易许诺。”

“属下明白！”信使肃然应诺，匆匆离去。

安排完这些，李无垢揉了揉眉心。局势正在按照他的预想发展，夷男内部不稳，外有张威所部的袭扰，内有离心，败亡只是时间问题。朝中的暗箭，虽然讨厌，但只要自己手握军功，稳坐蔚州，他们就掀不起太大风浪。关键，还在于长安的态度，在于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究竟如何决断。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亲卫在门外急声道：“国公爷！长安六百里加急！天使已到城外！”

李无垢眼神一凝。来了！是封赏？是申饬？还是……别的什么？

“开中门，摆香案，迎接天使！”他沉声下令，整了整衣冠，大步向外走去。丫丫和王方翼对视一眼，也连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