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断水出世(2/2)

“他们……为……八剑……来了……”

八剑?!

黄惊如遭雷击,藏剑阁那本笔记上的字句轰然在他脑海中炸响!

“宗门……完了……师父……他们……”赵乾的眼神开始迅速黯淡下去,他似乎在用最后一点生命力支撑着,一只手艰难地、颤抖地抬起,伸向黄惊,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拿着……逃……去……后山……禁地……”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微不可闻,“……别……信……任何人……”

那只沾满鲜血和污泥的手,用尽最后力气,猛地将那个冰冷坚硬的东西,塞进了黄惊因恐惧而僵直的手中。随即,手臂无力地垂落下去。

赵乾的眼睛依旧圆睁着,望着漆黑的天幕,凝固了最后的警示与不甘。

黄惊大脑一片空白,握着那冰冷物事的手抖得厉害。他甚至来不及悲伤,来不及思考,远处,几声凄厉短促的惨嚎划破雨夜,紧接着,便是兵刃交击的锐响、建筑物倒塌的轰鸣,以及一些他无法理解的、如同鬼魅呼啸般的奇异声响,骤然爆发开来!

火光,在多个方向同时亮起,迅速蔓延,将阴沉的天际染成一片不祥的血红!

厮杀声、怒吼声、临死的哀鸣,如同潮水般涌向这偏僻的角落。

完了!宗门真的出事了!

黄惊一个激灵,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猛地关紧窗户,甚至来不及去看一眼窗外大师兄的遗体,也顾不上换衣服,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到床边,一把抓起自己那个从不离身的、装着各种药材和自制药散的灰布药囊,胡乱地将桌上尚未收拾的几包药粉塞了进去。

就在他系紧药囊带子,准备冲向屋后那片通往深山的密林时,他的动作猛地顿住。

药囊里,多了一个东西。

一个硬硬的,长条状的,绝不属于这里面的东西。

他颤抖着手探进去,摸到了那样东西——冰冷、坚硬,带着一种独特的、非金非玉的质感,形状……像是一柄短剑的剑柄。

是大师兄临终前塞给他的!

他下意识地想将它掏出来看个究竟,但屋外越来越近的厮杀声和杂沓的脚步声,让他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能留!必须立刻走!

他一把背起药囊,那柄意外的“短剑”沉甸甸地坠在囊底。他深吸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空气,猛地拉开后窗,像一只受惊的狸猫,悄无声息地翻了出去,一头扎进冰冷的雨幕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他不敢走大路,只凭着平日里采药对后山地形的模糊记忆,在湿滑泥泞、荆棘遍布的山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树枝抽打在他的脸上、身上,划出一道道血痕,冰冷的雨水浇透了他的衣衫,他却浑然不觉,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驱动着他——逃!逃得越远越好!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身后的厮杀声和火光都被浓重的黑暗与山林吞噬,直到他肺里如同着火,双腿如同灌铅,再也迈不动一步,他才猛地扑倒在一处隐蔽的、生满苔藓的岩石后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跳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东方的天际,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死鱼肚皮般的灰白。

天,快亮了。

劫后余生的恍惚和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靠着冰冷的岩石,哆嗦着手解下背后的药囊,现在,他终于有机会看看,大师兄拼死送出的,到底是什么。

他伸手进去,握住了那冰冷的剑柄。触手的那一刻,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指尖直窜上来,并非单纯的冰冷,而是一种……仿佛能凝滞血液、斩断流水的森然之意。

他将它缓缓抽了出来。

那是一柄青铜短剑,长度不足一尺半,样式古拙至极,没有任何华丽的纹饰,剑身呈现出一种暗沉沉的、历经岁月沉淀的青黑色,上面似乎天然生成了一些奇异的水波状暗纹。剑锋看起来并不如何锐利,甚至有些钝拙的感觉。

然而,当黄惊的目光落在剑身靠近剑格处时,他的呼吸骤然停止。

那里,有两个比指甲盖还小的古篆,如同水印般,烙印在青铜之内——

断水。

越王八剑之一,断水?!

笔记上的传说,大师兄临终的警告,宗门一夜之间的覆灭……所有线索在这一刻,轰然串联!

黄惊握着这柄名为“断水”的青铜短剑,只觉得它重逾千斤,冰冷的剑柄几乎要冻僵他的手掌。他低头,看着药囊里那些熟悉的、散发着苦辛香气的药材,甘草、三七、止血藤……它们本该是用来救死扶伤的。

可现在,他的手里,却握着一柄可能掀起无尽腥风血雨的凶器。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山下传来一些极其细微的、却带着某种规律的声响。像是许多人在沉默地移动,衣袂刮过草叶,间或夹杂着一声极轻的、金属与剑鞘摩擦的声音。

他小心翼翼地、从岩石的缝隙间向下望去。

借着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他看见,在山脚他逃出来的方向,无数模糊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正无声无息地散开,形成一个巨大的、缓慢合拢的包围圈。他们手中,偶尔反射出一点冰冷的光泽——那是带着湿漉漉、尚未干涸血迹的长剑。

他们上来了。

黄惊猛地缩回头,背紧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岩石,握紧了手中的“断水”短剑和装满草药的药囊。

四周是无边的黑暗与寂静,只有他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那颗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在空空地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