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沉沦的慰籍(1/2)

高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开车离开镇中学,又是如何恍恍惚惚地回到高家湾的。秦明丽宿舍里那场对峙,像一场凌厉的冰雹,将他内心仅存的一点点愤怒和自以为是彻底砸得粉碎,留下的只有一片泥泞不堪的悔恨和深入骨髓的寒意。他没有回父母那边,也没有去老宅,而是下意识地将车开到了“高家湾农业”的厂区。

下午的阳光透过办公室的窗户,将灰尘照得纤毫毕现,却丝毫驱散不了他心头的阴霾。他反锁了办公室的门,将自己囚禁在这方熟悉又陌生的空间里。他没有开灯,也没有处理任何公务,只是瘫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仰头望着天花板,任由思绪在痛苦的泥潭中翻滚、沉沦。

两段失败的婚姻,如同两场闹剧,交替在他脑海中上演。与罗珂,是年少炽热爱恋后的相看两厌、是背叛与伤害交织的孽缘,离婚后却依然剪不断理还乱,欲望与旧情如同鬼魅般纠缠。与秦明丽,则更像是一场仓促的结合,最终在冷漠、疏离和他自己持续的不忠中,以对方早已心属他人、自己沦为最后知情者的可笑方式收场。

他想恨秦明丽,恨她的背叛和隐瞒。但每一次恨意升起,紧随其后的便是更强烈的自我谴责——那个关键的、秦明丽晕倒需要他的下午,他在哪里?他在做什么?他在罗珂的床上!是他亲手将妻子推向了别人的怀抱!他有什么资格去恨?他甚至觉得,秦明丽选择郭斌,或许是一种解脱,一种对她自己更“好”的归宿。至少,郭斌能给她自己无法给予的、稳定的关怀和世俗的体面。这么一想,那股憋闷的怒气,竟奇怪地消散了大半,转化成一种复杂的、带着苦涩的释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类似“祝她幸福”的荒谬解脱感。

那么,罗珂呢?这个他生命中最深刻、最复杂的烙印。离婚后这些年的纠缠不清,上次住院时她的焦急奔走,都证明他们之间那根无形的线从未真正断裂。复婚的念头,不是没有出现过。尤其是在与秦明丽的婚姻名存实亡、以及此刻倍感孤独的时候,那个有罗珂、有孩子们组成的、看似完整的“家”的幻影,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但理智很快浇灭了这瞬间的冲动。复婚?谈何容易!且不说罗珂是否愿意,就算她愿意,复婚之后呢?罗珂那个势利眼、总想捞好处的哥哥嫂子,会轻易放过他们吗?必定会像水蛭一样重新吸附上来,搅得家无宁日。当初离婚时的种种不堪和互相伤害,真的能一笔勾销吗?破镜重圆,裂痕犹在。更重要的是,他自己这颗不安分的心,真的能从此收心,担负起一个丈夫和父亲的全部责任吗?他对自己毫无信心。复婚,或许只是从一个泥潭,跳入另一个更熟悉、却也更深不可测的泥潭。

思绪如同乱麻,越理越乱。一种巨大的、无处排遣的孤独感和空虚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感觉自己像一叶孤舟,在茫茫大海上漂泊,找不到任何可以停靠的港湾。事业上的那点成就,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根本无法填补情感世界的巨大荒芜。

窗外,夕阳渐渐西沉,天色由明亮的橘红转为深沉的靛蓝。厂区里机器的轰鸣声陆续停歇,工人们下班的喧闹声也渐渐远去,最终归于一片寂静。整个办公楼,仿佛只剩下他一个活物。

就在高伟沉浸在自我放逐的黑暗中时,办公室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是几下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高总?高总?您还在里面吗?” 是王春兰的声音。

高伟愣了一下,不想被打扰,但又不好不回应,只得清了清沙哑的嗓子,应了一声:“在,春兰,有事?”

“我看您车还在,灯也没开,以为您忘了关灯锁门呢。”王春兰在门外说道,“您……没事吧?还没吃饭吧?我晚上食堂多打了份饭菜,给您放门口?”

高伟本想拒绝,但胃里确实空落落的,加上一种难以言说的、不想独自面对这漫长黑夜的脆弱感,让他改变了主意。他起身,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王春兰,穿着朴素的工作服,脸上带着关切的笑容,手里端着一个铝制饭盒,里面盛着热气腾腾的饭菜。

“春兰,麻烦你了。”高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侧身让她进来。

“不麻烦不麻烦,您快趁热吃吧。”王春兰把饭盒放在办公桌上,顺手按亮了桌上的台灯。昏黄的灯光驱散了一室黑暗,也映照出高伟那异常憔悴、眼窝深陷的脸。

“高总,您……脸色很不好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遇到啥难事了?”王春兰心细,忍不住多问了一句,眼神里充满了真诚的担忧。

这声简单的关心,在此刻孤立无援的高伟听来,竟有种莫名的暖意。他叹了口气,摆摆手:“没事,就是……有点累。你先回去吧,我吃完自己收拾。”

“哎,行,那您慢用,我先去把车间电闸检查一下就走。”王春兰说着,便转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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