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查账钓鱼与“粪勺”清淤(2/2)
赵管事额头冒汗,但嘴还硬:“国公明鉴!这批炭是矿场所出,价格是工部核定,下官只是按章办事!至于孙有田所言贿赂,纯属诬陷!他定是验收失职,怕担责,反咬一口!”
“是吗?”陈野冷笑,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这是你过去半年经手的十三批原料调拨记录。我让人快马去沿途矿场和工部存档对了——十三批里,有九批单价虚高,差价累计二百七十两。赵管事,你是觉得我陈野大字不识,还是觉得我数学是跟师娘学的?”
赵管事腿开始抖了。
陈野步步紧逼:“你表亲是户部钱尚书女婿的门房,对吧?钱尚书的女婿在漕运衙门当差,管着南北漕粮调度。你这次来云州前,去他府上喝了三次酒。需要我把时间、地点、在场有谁,都给你列出来吗?”
赵管事脸色惨白,扑通跪倒:“国公饶命!下官、下官也是奉命行事啊!”
“奉谁的命?”
“是、是漕运衙门的李主事……他说,云州近来风头太盛,得……得敲打敲打。让下官在原料上做些手脚,拖延工期。事成之后,许下官一个漕运分司的肥缺……”
“李主事上头是谁?”
“这、这下官真不知道啊!”赵管事磕头如捣蒜,“李主事只说是‘上头的意思’,让下官办好这事,少不了好处……”
陈野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成,我信你不知道。老黑,把人带下去,单独关着。让他把知道的都写出来,画押。”
黑皮拎走瘫软的赵管事。陈野这才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孙有田:“孙师傅。”
孙有田一哆嗦。
“你受贿作假,按律该革职送官。”陈野声音平静,“但念你是初犯,且主动交代,我给你两条路。一,收拾东西离开云州,从此别让我看见你。二,留在云州,去北山新开的石料场干活,工钱减半,干满三年,若不再犯,恢复原职。”
孙有田不敢相信地抬头:“国、国公还留俺?”
“你大儿子腿还没好利索,你老婆离不了药。”陈野摆手,“滚去石料场吧。记住,这是最后一次。”
孙有田千恩万谢,磕了三个响头,踉跄着出去了。
总堂里安静下来。王德福忍不住道:“国公,就这么放了?不该送官严办吗?”
“送官?”陈野摇头,“送官,这案子就到赵管事为止了。后头的人巴不得这样。留着他,钓大鱼。”
刘明远忧虑:“可赵管事招出李主事,李主事未必会认。漕运衙门水浑得很。”
“认不认不重要。”陈野走到窗前,望着工坊方向,“重要的是,咱们知道是谁在捣鬼,为什么捣鬼。原料上做手脚,海上劫货船——他们是想拖住咱们,让北境打不赢。为什么不想让北境赢?”
苏芽轻声道:“因为北境赢了,国公和云州就立了大功,有些人就难受了。”
“对喽。”陈野咧嘴,“所以咱们更要赢,赢得漂亮。传话下去:焦炭问题已解决,工坊产能再提三成!让那些想看笑话的,把脖子伸长点等着!”
消息传开,工坊士气大振。工匠们听说国公揪出了内鬼,解决了烂炭,干劲更足了。当晚,炮日产冲到二十西门,蜂窝板破四百五十块,爆破弹日产八枚。
但陈野知道,这事没完。夜里,他把黑皮、刘明远、苏芽叫到密室。
“赵管事是虾米,李主事是小鱼,后头还有大鱼。”陈野摊开一张纸,上面画着几条线,“户部钱尚书、漕运衙门、可能还有工部里某些人、甚至朝中其他势力。他们不想让北境赢,为什么?光是因为嫉妒云州立功?”
黑皮低声道:“公爷,马快嘴那边有新消息。钱尚书的女婿,上个月和两个扶桑商人见过面,在京城‘春水楼’。”
“扶桑商人?”陈野眼神一凝,“‘圣火之国’的手,伸到朝堂里了?”
“还不确定。但那两个扶桑商人,其中一个右手小指缺了一截——和之前‘唐先生’的特征吻合。”
陈野站起身,在屋里踱步。原料下绊、海上劫船、朝中弹劾、扶桑商人……这些散落的点,似乎能连成一条线:朝中有人和“圣火之国”勾连,想拖垮云州,让北境失利,甚至可能……里应外合?
“查。”他停下脚步,“盯紧钱尚书女婿,盯紧漕运衙门,盯紧所有和扶桑有来往的官员。但不要打草惊蛇。另外,给北境杨总兵去信,提醒他注意军中异动——我怀疑,那边也不干净。”
苏芽担心:“公爷,若真牵扯到‘圣火之国’和朝中大员,咱们……”
“咱们就更得把炮造出来,把北境守住。”陈野打断她,“只要北境赢了,云州立住了,陛下手里有刀,那些魑魅魍魉才不敢蹦跶。要是北境输了,云州垮了,咱们就是砧板上的肉。”
他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粪勺’掏到现在,掏出了铁,掏出了火,掏出了活路。但也掏出了藏在淤泥里的毒蛇。既然掏出来了,就不能再让它缩回去。”
第二天一早,陈野去了冶炼工坊。莫雷正在新搭的“蒸汽机试验台”前忙碌——那是按雾岛截获图纸缩小比例制作的模型,活塞、气缸、飞轮,全是手工敲打出来的。
见陈野来,莫雷指了指模型,又指了指工坊里那些靠人力或水力带动的机器,做了个“替换”的手势。
陈野明白他的意思:蒸汽机一旦成功,能彻底改变工坊的动力来源,产能还能再翻倍。
“先把这个搞出来。”陈野拍拍他肩膀,“等北境赢了,咱们有的是时间。现在,还得靠弟兄们的手和汗。”
他走出工坊,看着晨光中蒸腾着烟火气的云州港。工匠们已经开始上工,锤声、号子声、车轮声,汇成一片生机勃勃的喧嚣。
淤泥清了一点,但水还浑。这把“粪勺”,还得继续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