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查账钓鱼与“粪勺”清淤(1/2)

劣质焦炭堆成的火堆,在冶炼工坊外头烧了整整一天。黑烟像条垂死的蟒蛇,扭扭曲曲爬上天空,把半个云州港都罩了层灰扑扑的霾。工匠们经过时都绕道走,不是嫌烟呛,是心里憋着火——有人不想让大伙儿过安生日子。

陈野蹲在总堂门口的台阶上,手里攥着块焦炭渣子。渣子酥脆,一捏就碎成粉末,指头一搓,满是沙砾感。王德福蹲在旁边,脸色比炭还黑:“国公,这掺的不是煤矸石,是碎石粉混了黏土。烧起来看着旺,实际温度上不去,还毁炉子。工部矿场就是再糊弄,也干不出这种缺德事。”

“嗯。”陈野把渣子扔地上,“押运的人呢?”

“扣在码头仓库了。”黑皮低声道,“姓赵的管事一口咬定矿场发出来就这样,他不知情。同来的五个押运的,也这么说。”

“账本呢?”陈野问。

苏芽抱着几本厚厚的册子过来:“公爷,这是过去三个月工部调拨原料的入库记录和付款凭证。焦炭一共来了六批,前四批没问题,最后这两批……验收人是孙有田,咱们工坊的老人了。”

“孙有田?”陈野皱眉。这名字他熟,五十多岁的老工匠,云州本地人,干验收干了七八年,平时老实巴交,家里老婆病着,两个儿子都在矿上干活。

“人在哪儿?”

“在验收棚那边,今天该他当值。”苏芽顿了顿,“公爷,孙师傅不像是会干这种事的人……”

“像不像,查了才知道。”陈野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老黑,叫上刘明远,带上账本。苏芽,你去把孙有田请来——客气点,就说我找他问点事。”

孙有田被带到总堂时,腿有点抖。他是个矮壮汉子,脸上皱纹像刀刻的,双手粗糙,指甲缝里还嵌着煤灰。见到陈野,他噗通就跪下了:“国公爷!俺、俺没干亏心事啊!”

“起来说话。”陈野让苏芽扶他起来,搬了把椅子,“孙师傅,坐。找你问点事,别紧张。”

孙有田半个屁股挨着椅子,腰挺得笔直。

陈野翻开账本,指着最后两批焦炭的验收记录:“这两批炭,是你验的?”

“是、是俺验的。”孙有田咽了口唾沫,“按规矩,每车抽三处取样,看成色、敲硬度、烧试片。那两批炭……试片烧起来火头挺旺,俺就、就签收了。”

“试片烧的时候,有没有异响?烟大不大?”王德福插话。

“好像……有点噼啪声,烟是比平常大些。”孙有田回忆道,“但押运的赵管事说,这批炭是新矿脉挖的,就这性子。俺、俺也没多想……”

陈野和刘明远对视一眼。刘明远抽出付款凭证:“孙师傅,这两批炭的货款,是你经手付的?”

“是。”孙有田点头,“赵管事拿着工部的调拨单和矿场出货单,俺核对数量没错,就……就批了支款条子。”

“支款条子上,你写的是‘焦炭六十车,单价二两五钱,合计一百五十两’。”刘明远指着凭证,“但矿场那边的底单我们刚对过,他们出货价是一两八钱一车。六十车,差价四十二两。这钱,去哪了?”

孙有田脸唰地白了,勐地站起来:“俺、俺不知道啊!条子上俺就是照赵管事说的写的!钱、钱也是他领走的!”

“领钱要你的批条,还要你的手印。”刘明远把凭证推过去,“这手印是你的吧?”

孙有田凑近看,手指哆嗦起来:“是、是俺的……可俺就是按个印,没细看数啊!赵管事说工部调拨价都这个数,俺就信了……”

陈野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问:“孙师傅,你大儿子的腿,好些了吗?”

孙有田一愣,眼圈突然红了:“好、好些了……多谢国公爷惦记。上个月矿上塌方,要不是国公爷让鲁师傅带人去救,又请郎中,又给抚恤金,俺家大小子就、就没了……”

“抚恤金给了多少?”陈野问。

“二十两。”孙有田抹了把眼睛,“够他养半年伤了。”

“二十两。”陈野重复了一遍,声音平静,“你老婆的病,每月抓药要多少钱?”

“三、三两银子。”

“你小儿子在学堂,一年束修多少?”

“五两。”

陈野合上账本:“孙师傅,你家一个月开销,少说也得五六两。你验收的工钱,一个月八两。按理说,紧巴巴够用。可上个月,你老婆换了个京城来的郎中看诊,一次诊金就十两。这个月,你小儿子买了套新出的《四书集注》,花了五两。这钱,哪来的?”

孙有田浑身剧震,噗通又跪下了,这次是瘫倒在地:“国公爷!俺、俺糊涂啊!赵管事……赵管事说,只要俺在验收单和付款条上‘行个方便’,每车炭给俺……给俺三钱银子的‘辛苦费’。六十车,十八两……俺一时鬼迷心窍,俺……”

他嚎啕大哭,脑袋磕在地上砰砰响。苏芽别过脸去,王德福叹气,刘明远摇头。

陈野没说话,等孙有田哭得差不多了,才开口:“十八两。就为了十八两,你把可能害死北境将士、害垮云州工坊的烂炭放了进来。孙师傅,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

孙有田瘫在地上,面如死灰。

“不过,”陈野话锋一转,“你刚才说的,赵管事主动找你,许你好处,让你在验收和付款上作假——这话,你敢当着所有人的面再说一遍吗?敢画押吗?”

孙有田猛地抬头,眼中燃起一丝希望:“敢!俺敢!国公爷,俺全说!赵管事还说,这事不只他一个,上边还有人……但他不肯说是谁。”

陈野看向黑皮:“去仓库,把赵管事‘请’来。客气点——就说孙师傅找他核对账目。”

半个时辰后,赵管事被“请”到总堂。这是个四十出头的白胖子,穿着绸衫,手指上戴着个玉扳指,见这阵仗,脸色变了变,但强作镇定:“陈国公,您这是何意?下官还要押运下一批原料回京复命……”

“回不去了。”陈野把账本和付款凭证摔在他面前,“六十车劣质炭,虚报差价四十二两。贿赂验收工匠,套取超额货款。赵管事,你这手伸得够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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