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边军私账与工部震撼(1/2)

天刚蒙蒙亮,驿馆院子里就传来压抑的咳嗽声。李文披着件半旧的棉袍,站在廊下,看着东方海平面上泛起的鱼肚白,眉头锁得死紧。他手里捏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昨日看的各项数据,边角都被手指捻得发毛了。

王俭揉着惺忪睡眼推门出来,打了个哈欠:“李侍郎起得真早……昨夜没睡好?”

“能睡好才怪。”李文把本子收进怀里,声音发苦,“九十两改一门炮,二两银子一尺板子,二百两一枚的炮仗……王郎中,你说咱们回去怎么跟孙尚书交代?怎么跟陛下交代?”

王俭也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东西是真东西,价钱也是真价钱。下官昨日仔细看了那膛线炮的构造图,工艺之精,构思之巧,绝非虚言。还有那蜂窝板,看似简单,可那陶粒的烧制、防火油的配方、铆接的技法,都是学问。陈野说他们投入了上万两研发,怕是真的。”

“可朝廷哪来这些银子?”李文摇头,“北境等着要,江南的税银还没解到,户部库房里能跑老鼠。昨日陈野说的‘租借’‘抵扣’,你怎么看?”

王俭沉吟片刻:“下官觉得……或许可行。朝廷不出全款,许云州些专卖权、或者允许他们在边军后勤里接些活计,以工抵债。只是这口子一开,往后……”

“往后就是开了个先例。”李文接话,“朝廷用地方上的东西,得花钱,得谈条件。那些地方大员、豪商巨贾,有样学样,还得了?”

两人沉默。晨风带着海水的咸腥吹来,远处传来码头早市的喧嚣——那是渔船归港、商贩开张的声音。这片南国的繁华,与北境的肃杀,隔着数千里,却因为几本账册、几件火器,硬生生扯到了一起。

“先去看看再说。”李文整了整衣袍,“今日去看矿场和船坞,看看这云州的底子,到底厚到什么程度。”

同一时间,陈野正在总堂后头的小院里,蹲在石凳上喝粥。对面坐着赵铁柱,这个北境来的汉子捧着个海碗,把鱼肉粥喝得呼噜作响,额头上沁出汗珠。

“赵兄弟,慢点,没人跟你抢。”陈野把自己碗里的咸鱼干夹过去两块。

赵铁柱抹抹嘴,黝黑的脸上露出憨笑:“陈国公,不瞒您说,北境那地方,肉干硬得能崩牙,粟米粥稀得能照人。俺有两年没吃过这么稠的粥了。”

陈野心里一酸,面上却笑骂:“瞧你那点出息!等北境太平了,老子请你来云州,海鲜管够,辣酱管饱!”

赵铁柱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暗下去:“太平……哪那么容易。匈奴人今年来得邪性,不光抢粮抢人,还专门找咱们的哨所、粮仓打。杨总兵说,他们里头有高人指点,不是往常那些只认刀子的蛮子。”

陈野放下碗,正色道:“赵兄弟,朝廷的章程还在谈,一时半会定不下来。但北境的兄弟不能干等着。你们缺什么最要紧?除了火炮。”

赵铁柱想都没想:“箭!铁箭!还有伤药!咱们的箭不够用,射出去十支,能收回两三支就不错了。伤药更缺,弟兄们受了伤,只能拿草木灰、破布条裹着,天冷还好,天一热就烂……”

他说着眼圈有些红,勐地灌了口粥,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陈野沉默片刻,对旁边的苏芽道:“小芽子,去跟刘明远说,从合作社账上支五千两银子,不,八千两。一半用来采购上好的箭杆、箭镞,找可靠的匠人连夜赶制;另一半,去江南、湖广采购金疮药、止血散,要最好的。账……先记我私账上。”

苏芽吃了一惊:“公爷,八千两不是小数,而且箭矢和伤药是军需,私自……”

“老子知道是军需!”陈野打断她,“可北境的兄弟在流血!朝廷的章程扯皮,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箭镞就用咱们矿场出的好铁打,箭杆挑笔直的木料,伤药挑见效快的。东西准备好了,不走漕运,走海路到津门,再转陆路,让老黑安排可靠的人押送。”

他转向赵铁柱:“赵兄弟,这批东西,是我陈野个人送给北境弟兄的,跟朝廷无关。你们收着,该用就用。只是有一条——别声张。朝廷那边,该要钱要钱,该谈条件谈条件,咱们两码事。”

赵铁柱勐地站起身,碗差点掉地上。这个铁打的汉子嘴唇哆嗦着,突然单膝跪地,抱拳过头:“陈国公!俺……俺替北境的弟兄,谢您了!这份情,北境军记下了!”

“起来起来!”陈野把他拉起来,“都是大炎的兵,分什么你我。记住了,东西到了,怎么用,你们自己掂量。尤其是伤药,紧着重伤的弟兄用。”

送走激动得语无伦次的赵铁柱,陈野揉了揉脸。刘明远匆匆进来,低声道:“公爷,八千两不是小数,而且箭矢伤药……若是被朝廷知道咱们私送军需,怕是会有麻烦。”

“麻烦?”陈野冷笑,“北境真要破了,麻烦更大。银子没了可以再挣,人没了就真没了。这笔账,我算得清。你只管去办,手脚干净点。另外……”

他顿了顿:“从咱们的库存里,调二十套‘丙三号’火箭发射器和两百支火箭,一并送去。就说是‘合作社护卫队淘汰的旧货’,让北境的兄弟试试,对付匈奴骑兵管不管用。”

刘明远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明白了,公爷。我这就去办。”

日上三竿时,李文和王俭在杨文清的陪同下,来到了云州矿场。昨日只是在冶炼区匆匆一瞥,今日深入矿区,才真正感受到这里的规模。

巨大的矿坑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伤口,裸露着赤红色的岩层。坑底深处,矿工们如同蝼蚁,用镐头、铁锹,一点点刨挖着矿石。简易的轨道从坑底延伸上来,装满矿石的斗车被绞盘和骡马拉动着,吱吱呀呀地运往选矿场。

“每日能出多少矿?”李文问陪同的矿场管事。

管事是个黑瘦的中年汉子,说话带着云州口音:“回大人,眼下三个主矿坑同时开挖,每日能出铁矿石两千五百石左右,铜矿、锡矿另算。选矿场那边,能选出六成左右的精矿,送到高炉。”

“两千五百石……”王俭暗暗咋舌。工部直属的几处大矿,产量也不过如此。

到了选矿场,景象更让人震撼。巨大的水车带动着碾磨机,将矿石粉碎;女工和半大孩子坐在流水线旁,用手和简陋的工具分拣矿料;洗矿池里,浑浊的水流冲刷着矿粉,沉淀出不同比重的矿物。

“这些都是……”李文指着那些工作的妇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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