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朝堂弹雨与“粪勺”架锅(2/2)

“办得好。”陈野点头,“咱们这儿越稳当,我在京城说话才越硬气。老黑,这事儿你负责,跟小芽子配合好。记住,咱们不惹事,但谁伸爪子,就给他剁了!”

黑皮无声点头,转身离去,像一道影子融入门外光亮。

苏芽留下,看了看陈野,又看了看桌上那卷墨迹未干的条陈,轻声道:“公爷真要回京?此去怕是……”

“怕是个鸿门宴?”陈野嘿然一笑,“放心,你公爷我,赴宴的次数比他们摆宴的次数还多。京城那帮老爷,除了会摆架子掉书袋,玩真的,他们差得远。”

他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噼啪轻响:“云州这边,就交给你和老刘了。看好家,炼好铁,护好人。等我从京城回来,咱们这锅‘海鲜大乱炖’,也该飘出点香味儿了。”

三日后,陈野带着刘明远和几名护卫,轻车简从,离开云州,北上京城。马车驶出港口时,他回头望了一眼阳光下忙碌的码头、高耸的矿场烟囱,还有远处海天一色的苍茫。

朝堂的弹雨已至,而他这把“粪勺”,这次不打算躲,也不打算硬扛。他要架起一口更大的锅,把风雨、暗箭、乃至对手,都当成料,一起煮了。

京城,太极殿。

早朝的气氛有些微妙。龙椅上的永昌帝面沉如水,御案一侧堆着那几份言辞激烈的弹劾奏章,另一侧则放着格物院那份厚厚的“战事报告”。下方,文武分列,不少人的目光似有似无地瞟向武官队列中某个空着的位置——那是陈野平时站的地方,今日他尚未到班。

新任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周延,四十许岁,面容清癯,三缕长须,正手持玉笏,声音清越激昂地陈述着弹劾要点:“……陛下!陈野恃宠而骄,枉顾国法,以探查为名,行私斗之实,损兵折将,耗费巨万!更可疑者,其与海盗交战过程语焉不详,所获俘虏口供前后矛盾,臣恐其中另有隐情!且其云州矿场,账目混沌,私募壮丁,俨然私兵!长此以往,国将不国!臣恳请陛下,立即下旨,锁拿陈野回京受审,彻查格物院及云州一应事务,以正国法,以安人心!”

他一番话掷地有声,引得不少保守派官员点头附和。龙椅上的永昌帝尚未开口。

殿外忽然传来一声拖长了调子的通报:

“镇国公陈野——殿外候旨——”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殿门。

只见陈野不慌不忙地迈过高高的门槛走了进来。他没穿朝服,还是那身半旧的皮围裙,上面甚至还能看到几点暗红的疑似铁锈的斑点。脸上胡子刮干净了,却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眼里有血丝,但腰板挺得笔直。

他走到殿中,对着御座躬身:“臣陈野,奉旨出海探查归来,特来复命。途中偶感风寒,耽搁片刻,请陛下恕罪。”

永昌帝看着他这身打扮,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平静道:“爱卿平身。既染风寒,何不在家休养?”

“陛下,臣不敢。”陈野站首身子,目光首视周延,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疲惫、委屈和一丝怒气的神情,“臣在海上拼命,侥幸活着回来,还没喘匀气,就听说朝中有人要锁拿臣、查抄臣的心血根基。臣就是爬,也得爬来问问,臣到底犯了哪条王法,碍了哪位大人的眼?!”

他这话首接冲着周延去,火药味十足。

周延脸色一沉,正要反驳。陈野却猛地转身,对着满朝文武,提高了声音:

“弹劾我陈野擅启边衅?好!请问诸位大人,是我想去找海盗打架吗?是那帮‘赤鲸帮’的海盗,开着扶桑的船,用着来历不明的火器,先劫掠我们的商路,先对我们开炮!我们不还手,等着被抢光杀光吗?!”

“弹劾我靡费国帑?格物院没向户部要过一两银子军费!我们花的每一文钱,要么是自己赚的,要么是百姓信任我们、自愿认购的债券!我们用这些钱,造了船,铸了炮,护住了商路,抓了俘虏,还带回了可能威胁海防的重要情报!这钱,花得值不值?!”

“弹劾我私募壮丁、账目不清?云州矿场护卫队,每一个人的名字、籍贯、饷银记录,账房里有清清楚楚的册子!矿场每一笔进出,都有据可查!周御史,您要查,随时欢迎!但您不能空口白牙,污人清白!”

他一口气说完,胸膛起伏,眼睛发红,竟真显出几分悲愤交加的模样。

周延被他气势所慑,一时语塞,强自镇定道:“陈国公巧言令色!纵使事出有因,尔等民间船队,拥有火炮,与海盗大规模接战,便是越权!便是隐患!况且,尔等所谓重要情报,证据何在?俘虏口供,焉知不是尔等编造?”

陈野盯着他,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浓浓的嘲讽:“周御史,您这话,让我想起个笑话。说是有个书生,看见农夫用粪勺浇地,便骂农夫‘粗鄙不堪,玷污圣贤之地’。农夫问他:‘不用粪勺,庄稼不长,你吃啥?’书生答:‘我吃白米,与粪何干?’”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满朝文武:“如今咱们大炎朝,东南海疆不靖,商路受阻,税源萎缩,边防空虚。有人在前头想办法,搞船,弄炮,探查敌情,跟海盗拼命,就像那用粪勺浇地的农夫。可偏偏有些书生老爷,站在干净地方,嫌粪勺臭,嫌农夫脏,指手画脚,说你这不对那不对。我就想问一句——”

他猛地转身,再次面对周延,声音如同金石交击:“周御史!您弹劾我这个用‘粪勺’的农夫之前,您,或者您推崇备至的浙东水师,为这东南海疆,浇过一滴水,除过一棵草,打过一次像样的胜仗吗?!”

“若无!您哪来的脸,站在这儿,指责我这把至少还能掏出点东西、护住点庄稼的‘粪勺’?!”

满殿寂静。

周延脸色涨红如同猪肝,手指颤抖地指着陈野:“你……你……粗俗!狂妄!御前失仪!”

不少官员面露尴尬,或低头,或皱眉。但也有一些务实派和与格物院有利益往来的官员,眼中流露出思索甚至赞同。

龙椅上的永昌帝,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随即肃容,沉声道:“够了!朝堂之上,成何体统!”

他看向陈野:“陈爱卿,你虽情有可原,然言辞过激,罚俸三月。你所奏海防之事及战事报告,朕已览。确有其功,亦有其险。”

他又看向周延等人:“众卿所虑,亦是为国。然空言无益。陈野。”

“臣在。”

“朕给你一个自辩的机会。你方才所言‘以海养海’、‘合作社’之想,可有具体条陈?可能当殿陈述,以释众疑?”

陈野深吸一口气,从怀中(依旧是那件仿佛能装万物的皮围裙)掏出那份卷起的条陈,双手呈上。

“臣,有本奏!此乃臣深思熟虑之‘海事联合保商合作社’条陈,恭请陛下圣览,并请诸位大人斧正!”

一场疾风暴雨般的弹劾,在陈野这把“粪勺”毫不留情地搅动和那口新架起的“大锅”诱惑下,似乎正被引向一个谁也未曾预料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