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朝堂弹雨与“粪勺”架锅(1/2)

云州那场喧腾了半宿的庆功宴,酒肉的香气和篝火的暖意还没在矿工汉子们的鼾声里散尽,京城方向的阴风就顺着官道,打着旋儿地刮过来了。

宴后第三天晌午,刘明远捏着一封盖着加急火漆的信函,脚步匆匆进了陈野在云州港临时的“公事房”。说是公事房,其实就是个稍大点的石砌仓库隔间,里头堆着图纸、账本、矿石样品,墙角还靠着几把矿镐,空气里一股子铁锈和烟草的混合味儿。

陈野正蹲在条凳上,对着桌上摊开的一张新绘的海图琢磨,手里拿着半块啃剩的杂粮饼。海图上,“雷火礁”和“火焰口”的位置被朱笔重重圈了出来,旁边还标注着一些歪歪扭扭的小字,像是“硫磺味儿重”、“水流乱”、“可能有暗涌”。

“公爷,京里来信。”刘明远把信递过去,脸色不太好,“是咱们在通政司的老关系,冒着风险抄出来的。弹劾您的折子,昨天一天就递上去七份。”

“七份?够一桌席了。”陈野接过信,把饼塞进嘴里,就着桌上半碗凉茶胡乱咽下,展开信纸。纸上字迹略显潦草,显然是匆忙抄录,但内容清晰:

“御史王涣等三人联名,弹劾镇国公陈野‘假借探查之名,擅启边衅,私掠海外,有辱国体’;”

“兵科给事中李炳,弹劾‘格物院船队越权行事,与海盗私斗,损兵折将,徒耗国帑’;”

“户部云南清吏司主事(附议者五人),弹劾‘陈野以国债之名聚敛民财,靡费于海外凶险之事,若血本无归,必致民乱’;”

“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周延(新任,王文炳倒后台提拔上来的),弹劾‘陈野结交匪类,船上俘获之海盗口供蹊跷,恐有勾结掩饰之嫌’,并‘请彻查格物院云州矿场账目及所谓海上护卫队之虚实’……”

林林总总,罪名扣得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狠。尤其是最后那位周御史,首接把矛头指向了云州根本和海上武装,这是要连根刨的架势。

“哟,这位周大人新官上任,火气挺旺啊。”陈野抖了抖信纸,脸上看不出喜怒,“还知道要查矿场账目和护卫队?有点长进,不像以前那帮蠢货,光会嚷嚷‘僭越’、‘靡费’。”

刘明远忧心忡忡:“公爷,此次弹劾声势不小,且明显有人串联。这位周延御史,据说是李阁老(接替王文炳的保守派新旗帜)的门生,向来以‘清直敢言’自诩,在清流中有些声望。他若咬住不放,陛下那边……”

“陛下那边,看的是实利,听的是道理。”陈野把信纸揉成一团,随手丢进墙角的炭盆里,看着它窜起一点火苗,迅速卷曲焦黑,“这帮人弹劾来弹劾去,翻来覆去还是那几句车轱辘话。咱们的‘战事报告’递上去了没?”

“按您的吩咐,加急递了。应该比这些弹劾折子晚不了半日到通政司。”

“那就行。”陈野从条凳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饼渣,“咱们的报告,有血有肉有俘虏口供,还有对‘圣火之国’的预警。他们那玩意儿,除了扣帽子就是猜疑,苍白得很。陛下不是傻子,心里有杆秤。”

他走到墙边,看着海图上那个刺眼的朱圈,手指在上面点了点:“不过,总被苍蝇嗡嗡叫着,也烦人。得想个法子,让他们闭嘴,至少,别叫得这么欢实。”

刘明远迟疑道:“公爷是想……反击?弹劾回去?可咱们抓不到他们什么实质把柄,且容易陷入互相攻讦,有失体面……”

“弹劾?那多没劲。”陈野转过身,脸上露出那种熟悉的、带着点痞气和狡黠的笑,“老子不跟他们玩口水官司。他们不是嫌咱们花钱多、爱惹事吗?老子就让他们看多,这钱花得值不值,这事惹得该不该!”

他走到桌边,铺开一张白纸,拿起炭笔:“老刘,研墨!咱们给陛下,也给朝中诸位‘忧国忧民’的大人们,上个新条陈!”

刘明远一愣,赶紧上前研墨。陈野捏着炭笔,思索片刻,笔下不停:

“臣陈野谨奏:为巩固海防、畅通商路、以海养海事……”

他写写画画,不时停下来想想。刘明远在旁边看着,眼睛渐渐睁大。

条陈的核心很简单,却也很大胆:建议由格物院牵头,联合东南沿海有实力的、信誉良好的海商、船主、乃至部分“受抚”的、有保商护航意愿的海上势力(暗指“浪里蛟”这类),成立一个“海事联合保商合作社”。

合作社干什么?第一,统一规划、武装护航重要商路,抵御海盗,费用由受益商船按比例分摊,比各商家单独雇镖或指望不靠谱的水师要高效划算。

第二,建立海上信息网络,共享航道、天气、匪情信息,减少航行风险。

第三,探索开拓新航线、新贸易点,尤其是与扶桑、琉球等地的安全商贸渠道。

第四,合作社盈余部分,可抽成用于支持水师舰船维修、火炮改良等技术合作,以及沿海灯塔、避风港等公益设施建设。

最后,陈野笔锋一转:“此合作社,首受兵部、户部、地方督抚衙门监督指导,账目公开,运作透明。既可补官力之不足,又可收民间之力为国用,更可绝海盗劫掠之源,增朝廷税课之入。且格物院愿将此次海外探查所得之部分海图、水文资料,及对海盗新式火器之研判,无偿提供合作社及水师参考,以壮海防……”

写到这里,陈野停下笔,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咧嘴一笑:“怎么样?老子这回不打架,不骂街,咱们架锅,煮一锅大家都能舀一勺的肉汤!谁要是还想砸锅……那就得问问那些指望这锅汤吃饭的商人、船主,还有能分到好处的水师和地方衙门,答不答应了。”

刘明远看着这粗疏却思路清奇的条陈,心中震撼。这已不是简单的辩解或反击,而是要把对手拉入一个全新的、更复杂的利益格局里来博弈!那些弹劾者若再一味攻击陈野“擅权”、“靡费”,就等于否定了这个可能惠及多方、增强海防的“合作社”计划,势必得罪一大批潜在的支持者!

“公爷……此策甚妙!只是,操作起来,千头万绪,各方利益协调,恐非易事。且朝中保守之辈,未必乐见民间如此组织壮大……”刘明远既佩服又担忧。

“不急,慢慢来。”陈野把条陈卷起,“先把风放出去。让京城咱们那些合作商户,还有马快嘴他们,私下里把‘合作社’这想法散播散播,听听反应。这份条陈,我亲自带回京城,找合适的机会递上去。在这之前……”

他看向刘明远:“矿场和护卫队,该干嘛干嘛,但账目给我理得清清楚楚,人员名册整整齐齐,随时准备让人来查!沈括和小徐子那边,进展怎么样?”

说到这个,刘明远精神一振:“正要禀报公爷。沈先生和徐先生这几日几乎闭门不出,但昨天让人传话,说在那些‘圣火之国’的冶炼图谱里,发现了一种‘冷淬’法门,似乎能极大提升铁料的韧性和硬度,且对炉温要求反而不那么苛刻,正打算在矿场小规模试验。还有,他们对那种‘爆炎晶尘’的初步分析也有了眉目,确认其威力远超寻常火药,但极不稳定,徐先生正在尝试用几种矿物粉末进行混合稳定试验。”

“好!”陈野眼睛一亮,“这才是硬家伙!让他们稳着点,安全第一。有成果了,立刻报我。这都是咱们将来架锅煮肉的硬柴火!”

正说着,门外传来苏芽清脆的声音:“公爷,黑皮大哥那边有发现。”

陈野扬声道:“进来。”

苏芽推门而入,一身寒气,脸颊被风吹得微红。她身后跟着黑皮。黑皮还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只是眼底带着一丝冷意。

“公爷,苏管事。”黑皮言简意赅,“码头鱼市,新来了三个卖咸鱼的贩子,说是南边来的,口音却夹杂北地腔调。他们不急着卖货,反而对矿场和港口护卫队换岗的时辰、路线打听得很细。昨晚有人试图接近沈先生他们住的后院,被暗哨惊走了。”

陈野眼神冷了下来:“手脚够快的。盯紧了,看看他们跟谁接头。先别动,放长线。”

苏芽补充道:“矿场那边,我也加派了人手,生面孔一律暂不准入核心区。沈先生他们的试验场地,我挪到了后山更隐蔽的废矿洞里,入口做了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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