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归于初始（1/2）

寂静。

并非无声，而是所有声音被抽离后留下的、更加令人恐慌的绝对真空。

林深感觉自己不再有躯体，只是一缕飘荡的感知，悬浮在一片无法定义色彩的混沌之中。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只有那一声仿佛源自时间诞生之初、又终结于时间尽头的……

钟鸣的余韵，还在每一个“不存在”的粒子中震颤。

那钟声并非毁灭，更像是一种……强制性的归零，一种蛮横的格式化。

然后，在这片绝对的“无”中，第一缕“有”开始滋生。

时光。

并非他见过的任何光源，而是一种冰冷的、纯粹的、如同抽象概念般的“白”。

白光逐渐驱散混沌，勾勒出景象。

他“看”到了。

下方，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平滑如镜的灰色荒原，荒原上整齐排列着无数口……棺材。

并非青铜棺椁那般诡异，而是制式统一、冰冷朴素的灰色石棺，一眼望不到头，如同某种批量生产的、埋葬时间的坟墓。

上方，不再是祠堂的屋顶或天空，而是一片缓缓旋转的、由无数巨大齿轮、咬合的簧片、流淌的水银河流和闪烁的晶体刻度盘构成的……复杂穹顶。它无声地运行着，精密，冰冷，毫无生机。

而他，就悬浮在这片荒原与机械穹顶之间。

这里……是哪里？

祠堂呢？墨湖呢？

检测到异常冗余信息聚合体。

一个声音响起。

并非通过空气震动，而是直接作用于他的感知本身。冰冷，平滑，没有任何语调起伏，像是最基础的电子合成音。

林深的“视线”前方，那冰冷的白光汇聚，逐渐凝聚成一个……人形轮廓。

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只是一个由纯粹白光构成的、符合人类基本形态的剪影。

标识：林深。编号：t-error-742。来源：第七时序褶皱，‘林家’契约污染区。白光人形发出毫无情绪的声音，状态：濒临消散。能量构成：混合型时序悖论（37%），契约残留（29%），原生情感熵增（22%），未知杂质（12%）。

它……在分析他？

根据《时序基础维护条例》第11条第4款，白光人形继续道，检测到‘窃时者’寄生事件已通过极端方式（自我献祭式撞击‘钟芯’）暂时处理。相关区域（原‘林家祠堂’）已强制隔离并格式化。

格式化？祠堂……没了？那高建明呢？那些家人呢？

主要威胁：‘窃时者’（标识：chrono-parasite-a）意识受‘古钟’镇压，进入强制休眠周期。评估：威胁等级由‘毁灭级’降至‘可控级’。

次要威胁：原‘债主’（标识：oath-keeper-γ，‘守誓者’）因囚笼破损，意识出现轻微逸散。评估：存在不可控苏醒风险。建议加强监控。

守誓者？oath-keeper？这就是湖底被囚禁的那位的真正身份？不是债主，是……守誓者？

你的行为，白光人形的“目光”似乎聚焦在林深这缕残存的感知上，虽然鲁莽、低效、且违反了十七条基础时序安全协议，但客观上促进了‘窃时者’的临时管控，并为系统提供了宝贵的‘极端情境下错误聚合体与古老契约交互数据’。

它的语气，像是在评估一个不小心帮了忙的、有缺陷的实验品。

因此，根据条例补充条款，你可获得一次选择权。

选择权？

林深的精神波动了一下。

选择一：彻底格式化。你的所有存在痕迹，包括意识残片、情感熵增、契约残留，将被彻底清除、归零。此为标准处理流程。白光人形毫无波澜地宣布，选择二：有限回收。你的核心意识残片将被抽取，投入‘循环序列’，等待下一次随机分配。注：此过程将剥离大部分情感记忆及契约关联，存在较大损耗率。

格式化，就是彻底消失。

回收，就是洗掉重来，变成另一个未知生命，而且还不保证成功。

这算他妈什么选择权？！

那墨漪呢？！那个老人呢？！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又是什么东西？！林深用尽全部的精神力量发出咆哮，尽管这咆哮在这片空间里无声无息。

白光人形似乎“听”懂了他的精神波动。

‘墨漪’（标识：custodian-09，‘管理员-09’）隶属于‘时序维护局’外围执行单位。其本次干预行为存在越权及风险预估失误，已受内部审查。它平静地回答，你所遇见的‘校对者’（标识：calibrator-7749）属于基层维护单元。其提供信息存在67%的滞后性与31%的偏差，属可接受范围。

秩序维护局？管理员？校准者？

所以……墨漪和那个老人，其实是为这个……“时序维护局”工作的？他们所谓的“守护”和“校对”，只是在……维护这个冰冷的、机械的系统？！

本机构负责维护主体时间流的稳定与延续。白光人形似乎感知到了他的疑惑，处理类似‘林家契约’这类基于古老规则的局部时序异常，清除‘窃时者’等寄生体，均是职责范围。你们的生死、情感、传承，在宏观稳定性面前，属于可接受的……损耗。

它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愧疚或怜悯，只有一种绝对的、令人绝望的理性。

你的选择剩余时间：10秒。

9.

8.

林深感到一种冰冷的滑稽。

他所有的痛苦、挣扎、绝望、牺牲……最终只是变成了别人数据库里的一条记录，一个需要被“处理”的“错误聚合体”。

7.

6.

5.

彻底消失？还是被洗掉记忆，变成一个可能连人都不是的“循环序列”产物？

4.

3.

他“看”着下方那无边无际的灰色石棺荒原，看着上方那精密运行却毫无生气的机械穹顶。

这就是……“时序”背后的真相？

一个巨大、冰冷、无情的……机器？

2.

就在倒计时即将结束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温暖的……波动……

突然……

穿透了这片绝对冰冷的空间！

那波动……来源于……

下方荒原的极远处！

来源于一口……与众不同的石棺！

那口石棺的材质，似乎不是冰冷的灰色石头，而是一种……温润的、带着细微生命纹理的……木质？

棺盖上，也没有任何编号或标识，而是刻着一个……

由麦穗、沙漏和一道裂痕组成的……

古老符号！

那股温暖的波动，正从那符号的裂痕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并且……

精准地……

缠绕上了林深这缕即将消散的感知！

1.

选择超时。启动默认处理程序：格式……

白光人形的声音戛然而止。

它的纯白光形轮廓，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像是接收到了某种……更高级别的、覆盖性的指令？

它“沉默”了大约一秒。（或者说，这个空间的时间流逝了一秒？）

然后。

指令更新。它的声音依旧冰冷，但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不可察的……滞涩？

编号t-error-742。检测到‘遗落因子’共鸣。符合‘火种协议’激活条件。

默认程序中止。

新选项生成：

选择三：‘火种’引导。

你的意识残片将被‘守誓者’（oath-keeper-γ）逸散力量捕获，投入‘边界之地’（the verge）。

注：该区域处于系统监控盲区，时间流极度不稳定，存在大量未被收录的古老规则及未知风险。存活率低于0.03%。且你的存在将持续吸引‘窃时者’残余意念及系统纠错程序的关注。

是否接受此选项？

10秒倒计时重新开始。

10.

林深愣住了。

火种协议？遗落因子？守誓者的力量？边界之地？

低于0.03%的存活率？还要被持续追杀？

这听起来比前两个选项更糟糕！

但是……

那口木质石棺……那个温暖的波动……那个麦穗沙漏裂痕的符号……